言,容屹吃飯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把碗筷放回茶几上,雙手手肘撐在微曲的膝蓋處。
室外的天色越發暗沉,大雨滂沱,噼裡啪啦地敲打著落地窗。室內只點了一盞燈,乳白色的燈光被雨水洗滌下泛著水波紋的光。
容屹隻字未言,耐心等方清漪發言。
方清漪說:“我沒有任何有關於’母親’的概念——這句話和任何人說,他們或許都不明白,但我想,你應該懂,容屹。”
容屹低聲:“嗯。”
他們都一樣,自有記憶以來,母親便是模糊的詞。母親並非是一個具體的人,具體的形象。於他們而言,母親像是天上的雲,無法觸碰的風,遙不可及的一場不知是噩夢還是美夢的存在。
“你大概不知道,陳芝荷在我這裡扮演了個怎樣的角色。”
“她把我扔給了她最瞧不起的追求者——也就是我的爸爸,她原本以為我爸爸會把我遺棄,像她遺棄我那樣,但是誰能想到呢,我爸爸為了我,終身未娶。嗯,不是為了她,是為了我。”
“所以她很討厭我,討厭我被寵成掌上明珠,討厭我被很多人追求,討厭我有很多的朋友,討厭我成績優異……她最討厭的,應該是被她不要的女兒,竟然活的那麼好。”
方清漪不知何時脫了鞋,整個人以一個閒散舒適的姿勢屈膝縮在沙發上。
她頭往後仰,緊貼著沙發靠背,碎髮拂散在臉畔,唇畔溢位柔柔的笑。笑容是妖媚的,神態卻是慵懶的,有種漫不經心的撩人。
“其實我能知道她為什麼討厭我,因為在她眼裡,我是她不要的垃圾,垃圾不應該被陳列在奢侈品櫥窗裡。”她語氣很淡,笑意也很淡,“所以這些年來,她一直從中作梗,企圖想把我拉回’正軌’。和容裕訂婚,也是’正軌’裡的一部分。”
恍惚間,記憶裡橫亙插入一部分。
容屹大腦裡電光火石地閃過許多畫面,大多是五年前的。當時他好奇,為什麼她明明什麼都會做,什麼都能做到最好,卻低調得不行。甚至登記的名字,也是許秋,而非她本人。
因為怕自身的光芒太耀眼,招惹到藏在陰暗處的嫉妒。
嫉妒本身並不可怕,任何一種情緒的存在都是合理的,情緒的反饋與表達不盡相同。有人能將負面情緒藏抑住,而有的人恨不得向全世界宣洩它的憤怒。
人成熟與否,並非看年齡,應當看它的處世之道以及情緒調控能力。
“容屹。”她叫他。
容屹抬起手,動作之前,認真地問:“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臉嗎?”
再親密的事都做過,這還是他第一次,做之前先問。
他被□□折服時的浪蕩模樣,在臉上表現得淋漓盡致,好似他這人就如此,生性放浪形骸;
此刻的溫馴純情,也在臉上刻畫的清清楚楚,乾淨的好似接個吻都是對他的褻瀆。
他們是同一種人,清冷時高高在上,放縱時全世界沉淪。
方清漪眼睫輕顫:“可以。”
然後,容屹伸手,動作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臉。
“我有猶豫過,要不要放過她。”他低頭靠近她,額與額相抵,他齒間撥出的熱氣撲灑在她的唇邊,呼吸是溫熱的,說出來的內容是薄涼的,“五年前,我放過她了,我想,她好歹是你的母親,不會幫容家。”
容屹身上的溫情不多,大多給了方清漪,以及,與方清漪有關的人。
好比如,以向葵的簡歷,是無法進入霍氏總助辦的。但容屹記得,自己在方清漪的手機裡,看見過這個名字,看見過她的照片。所以他才破格錄用向葵。
“但我不想放過她了,方清漪,到這一步,我沒法收手了。”
“那就不要收手。”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