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兒他能委屈他自己,但他未必就捨得委屈疼得入骨的孩子。尤其老妹兒嘴裡一口一句死丫頭片子。
哎……
關鍵是小平安這孩子更是個氣性大的丫頭。瞅著人小,可今晚在那邊的一言一語,拿著棍子的勢頭。
小丫頭是對那邊真沒啥感情。
有女如此,當爹的只怕跟那邊更生疏。越鬧,老妹兒與外甥盡有的一點母子情分也會越折騰完。
劉翠香蹙了蹙鼻子,脫去一身帶了臭味兒的外衣外褲,擦了一把換上隨身攜帶的衣褲出來。
葉大貴還在說著今晚的事。
緊皺著眉頭的劉翠香拍了一下還在滔滔不絕的老伴,吹滅了油燈。一躺下,她舒爽地喟嘆一聲。
“醉啦?”
葉大貴嘿嘿地笑了笑。
咋可能?
他還能喝上二斤白酒。
“孩子他娘,我今兒個是真高興。沒來之前,你們一提起三兒,我總會想到孩子待在茅草屋裡。”
“一下雨,他就縮到角落怕被雨給淋了;一下雪,又怕屋頂塌了壓著他。我就老琢磨著讓他回到咱們身邊,再苦好歹能湊合湊合。”
“我一直沒跟你說,我有多後悔當年沒把他留住。那麼小的一個孩子,他說姨父,這點東西你拿著。”
“哪是一點東西,那可是……”整整二十個大洋。“我帶著你們娘四個就是靠這點東西熬過去。”
“我是真虧心。尤其前兩年那麼難,孩子沒要咱們一口吃的,還讓狗子回來跟咱們說靠山吃山,他比咱們在城裡好多了。”
“這輩子咱們家欠他的還都還不了。好在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鳥,三兒靠他自個也能苦盡甘來。”
“孩子他奶,你瞅你都是當奶的人,我也是快半條腿入土的人了。往後你老妹兒家的事,咱不摻和行不?”
“這天下就沒有無緣無故的事。我也不背後講究你老妹兒那人到底咋樣,可讓這麼好的兒子離心,總歸是她乾的事傷到了孩子。”
“你別瞅三兒老是整天樂呵呵,可前頭那些年活得有多累,他跟咱們說了沒?他心裡頭有多苦,你啊,摸不出來的。”
一聲不吭的劉翠香眼神一閃,“今晚那個老王還跟你說了些啥?”
“太多了。”
多得他聽了都要替這個外甥心酸,就如梅老弟說的沒這麼作踐人的。這是活生生想把三兒的銳氣給磨平了呢。
“關紹寬這人,近不得。”葉大貴停頓一下,“也許你娘後來也琢磨出味兒,不然她不會臨終前說那些話。”
劉翠香暗暗嘆了口氣,“命,都是命。”
命?葉大貴恍惚之間又想起一張臉,那張臉上也有一對最為英氣的劍眉。他連忙閉了閉眼再睜開。
不能再想,實在太荒唐。
小姨子年輕時是長得很水靈,可那會兒也是有倆兒子的娘們。那些貴人啥女人找不著不是。
葉大貴又如往常似地想拋棄這種雜念,可不知這次是怎麼了。
時隔多年,自從去年又見到已成人的三兒……如今已經不是單單就對劍眉,最嚇人的是今晚見到的一幕。
三兒就那麼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右手一拍一拍地拍著扶手,歪著腦袋,嘴角勾起壞笑的神情……
像。
實在太像。
當時就讓他打了一個激靈。
“想啥呢,別瞎琢磨了,快睡吧。你說的我都懂,我不會瞎摻和。三兒都這麼大,他知道要啥。”
對,不能想,絕對不能想,想想也不行。
這念頭必須不能再起,不然真會出人命兒。三兒的親爹本來就是關紹寬,瞅瞅他們爺倆大高個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