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前,安然挨的那場家法,對問凝和很多人來說,記憶猶新,也是在那場家法之後,安然就變得跟以前大不一樣了,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雖然安然還是不喜歡讀書,但是安然明顯變得懂事了,孝順了,安靜了,同時,還莫明其妙地會唱歌跳舞了。
問凝怔怔地看著安然,良久,才遲疑著問:「你會仙術。」
「呵,阿凝,這世上,沒有仙術,沒有法術。我在原來的世界裡,是個歌舞演員。就是歌伎,舞伎。不過在我們世界裡,歌伎舞伎只是一種職業,並不卑賤,還很出風頭,受人追捧。阿凝,我從小就喜歡跳舞。」
這樣的奇聞異事,問凝聞著未聞,只覺得心亂如麻。但是她畢竟早不是那個只會服侍主子,是主子附庸,唯主子之命是從的小丫頭了,她有了自己的主意和見識,是一個獨立的良籍平民。
她六歲被派去服侍四歲的小安然,到小安然十歲挨家法而死,她只服侍了他六年。而從十歲到現在,她跟隨了眼前這個安然將近十年,單是講感情,她跟安然的感情,就遠比跟那個小主子的感情深厚得多。
再說,她服侍小主子的那六年,小主子待她,也就是對待尋常奴婢的態度,如果不出意外,她也許會成為小主子的通房或妾室,再或者,配個小廝,回農莊幹活,會跟別的家生女兒一樣,渾渾噩噩過完一輩子,然後她的兒女又重複她的人生。
問凝漸漸地感覺到安然的不同尋常,就是安然對她態度的轉變。她能感覺得出來,安然對她,對他們這些下人,都十分平易近人,從來不擺主子的架子,從不打罵責罰他們,他們有錯處,安然也只是指出來,叫他們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就是。
以前不知道安然為什麼會有這種變化,他們只以為遇到了好主子,現在,問凝霍然間想明白了,因為安然是從另一個世界過來的人,那個世界沒有主子奴僕,人人都是平等的。
跟在安然身邊,她才接觸到音律,才有機會識字開蒙,聽梁夫子講課,開拓眼界,才能夠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現在這樣的局面和地位。
可以說,是從另一個世界過來的安然,造就成全了她,給了她一個不同於尋常丫環的全新人生。
無論是感情還是理智,問凝都很容易選擇站在眼前這個安然一邊,她只猶豫了一會兒就做出了決定:這輩子,她絕對不會揭發安然是個死而復生,借屍還魂,佔據別人身體的妖怪。不!安然不是妖怪!世上哪有安然這麼好的妖怪!
問凝帶著些小心,問:「你可以不告訴我這些,你不說,就沒有人知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安然乘著尚未清醒的酒意,終於說出了他憋在心頭近十年的話:「在我以前的世界裡,我的娘親……我們叫媽媽……我媽媽在我十九歲那年,發生車禍死了……我很想念她。」
問凝還沒說出請安然節哀順變的套話,安然已經接下去繼續說道:「後來,我記得我跟人打架了,不知道怎麼的,我就到了你家小主子的身體裡……可能,我打輸了吧……也可能,我在我原來的世界裡,已經死了。不過,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阿凝,你猜,我在這個世界一睜眼,看見了誰?」
問凝聽安然的口氣,安然莫非在這個世界裡,遇到了原來世界裡的熟人?那麼,是不是安然的世界裡有很多人來到了他們的世界?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少頂著別人身體的行屍走肉?問凝只覺得森然不好了,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可怕?
安然並不是要考問問凝,說道:「我一睜眼,又看見了媽媽,看見了娘親,還活著的媽媽!」
問凝吃吃地問:「你的意思是,太太也已經死了?活著的太太……也是……從你們那邊,過來的?」
安然沒注意問凝的吃驚,沉浸在回憶和傾敘裡:「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