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凌墨聽了安然的匯報,臉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末了只道:「你如今都十四了,少往婦人堆裡竄,遭人閒話。回頭我跟太太說說,把能推掉的聚會都推了,再莫接新的請柬,這舞不跳也罷,省得被權貴人家把你當個取樂的玩藝兒。」
早就知道安凌墨瞧不起舞者,光顧著愛惜自己的官聲,他會這麼說,安然一點不意外。只是安然也知道自己年紀越來越大,再在婦人堆裡廝混下去,極為不妥,便沒有跟安凌墨爭辯,垂眸應了一聲:「諾。」
雖然兒子在婦人圈子裡唱歌跳舞,還名聲大噪,十分令安凌墨惱火。不過,當他提出不讓兒子繼續跳舞時,兒子沒有爭辯,十分乖巧地就應諾了,這又使得安凌墨心頭十分受用。
何況,兒子明顯長大了,成熟了,談吐之間感覺增長了不少學問見識,不再是以前那種小孩子家家的羞澀膽怯模樣,目光不再躲躲閃閃,聲音不再細若蚊蚋,應對不再答非所問,語氣不再惶恐不安。
相反的,安然在他面前表現得落落大方,像個成年人一般地跟他侃侃而談,聲音,儀態,姿容都十分得體,這令得安凌墨心頭暗暗欣慰。
只是安然的神態著實疏淡,除了最開始叫了一聲「父親」之後,後面還是稱之以「老爺」,應答之際,也彷彿是跟某個陌生長輩對話一般,這又令得安凌墨心頭微微有些酸脹。
安凌墨知道,因自己不喜歡方太太,就連帶著不喜歡她生的兒子,自己對安然,少於關心愛護,吝於和顏悅色,只是一昧的要求他向兄長看齊,要求他優秀,這對安然不公平。
可他忍不住就要這麼做,一邊抱愧著,一邊傷害著,導致父子倆不親近,更多的過錯是在自己這裡。
第41章 江湖和仕途,孰遠?
分離四年,看著那個膽怯羞澀的小小孩童成長成了一個長身玉立,語言得體,進退有度的俊逸少年,安凌墨倒對安然生出了憐惜之情。
兩人說話,安凌墨一直都頗為和靄,就算心頭有時不舒服,臉上仍舊保持著微笑。有時,安然說錯了什麼,他也沒有喝斥,而是微笑著糾正,生平第一次嘗試著在安然面前,扮演一個慈父的角色。
安凌墨覺得,當初方太太提出,讓他把教養安然的職責轉交給她,真是個明智的提議。如果安然還是歸他教養,他看見安然完全荒廢了科舉學業,只怕此時又要氣得想暴起抽人了。
可現在,安然的教養不是他的責任了,安凌墨就比較能心平氣和地接受安然的現狀,甚至還覺得方太太教養得蠻不錯的。
對方閣老找了梁小峰梁王孫這麼個飽學遊歷計程車子來做西席之事,更是無比滿意,還說等空閒了,要去梁府拜訪梁小峰,以示感謝。
休假期間,安凌墨給安大公子安靖越主持了婚禮。安靖越二十一歲才成親,在那個時代已經算是非常「晚婚」了。
其實,那婚事是早就定下的,只是安凌墨一直在東北方主持監督麗龍八城的工程營建,安靖越是個孝順的,說自己的婚事必要父親到場主持,婚期一拖再拖,現下安凌墨終於回來,男女雙方一合計,就趕著把婚事給辦了。
安凌墨官升兩階,安大公子考取了秀才,又成了親,安家可算是喜事連連。
早在紀蘊考取秀才功名的次年,安大公子不甘示弱,便也回林州老家報名參加了童生試(照規矩,童生試須得回籍貫所在地去考)。
安大公子在林州那個偏僻的小地方一舉考取秀才,還是一個十九歲的少年,這在林州一時傳為佳話。
考取秀才之後,安靖越便回到了洛城,就在紀蘊外出遊歷之時,他已經由方太太出面,向國子監援例捐資,成為了國子學的監生。
安靖越看方太太不順眼,看安然不順眼,連帶的,看方府也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