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皇氣得冷笑一聲,聲調雖然不至於教樓下人聽見,但語氣卻依舊不善,咄咄逼人:“你以為朕今日詰問,是覺得你急於除盡朕的左右臂膀?”
“自然不是,”聖上微微一笑,對答道:“上皇中途病症便見好轉,卻又與太后在京畿遊玩,止步不前,是想觀望長安之中,天子如何應對決斷罷?”
“功過不能相抵,他們的功是早已經賞過了的,但那些功臣居功自傲,並非順從君王,只是對上皇俯首,此等冥頑不靈之輩,於我而言,不能為我所用,自然是該殺。”
太上皇聽聞此言,面色初見和緩,瞧了瞧坐席:“皇帝坐下說罷。”
“不過這些人家也並非全無可取之處,身世謠言流傳已久,與其令長安道路以目,不如坦蕩相待,”聖上雖然弱冠之年,但面對上一任天子的犀利審視也並不畏懼:“國家正是用人之際,世族支援另立的也不在少數,將重臣一時殺盡,恐怕會令人寒心。”
“便是令人寒心,也不妨礙只誅主犯,殺一儆百,皇帝對楊氏的處置,未免太輕。”
太上皇對功臣屬下確實感情深厚,哪怕與妻子鶼鰈情深,面對功臣與皇后兩派互相爭鬥,也願意放下脾氣含糊當個和事佬,請鄭皇后為功臣之子和世族門閥賜婚,結為秦晉之好,然而一旦這些臣子真正有心危及統治,也不吝嗇將他們作為皇帝的試刀石。
“殺了確實可惜,但法度過輕,會叫他們有恃無恐,以為覬覦皇位是不必掉腦袋的事情,”太上皇沉思片刻道:“楊壽倨傲,藐視太后,闔門成年男子腰斬,餘者流放充軍,女子沒為罪奴,更合宜些。”
不過皇帝已經提前下了命令,既然能與他說的明白,是心裡有過成算取捨,而非仁弱愚孝,怵於他與臣子的顏面情分不敢出手,那這一回提點幾句也就夠了。
皇帝的顏面比對楊氏的處置更重要。
“法誅其行,不論其心,”聖上提到隨國公時略有遲疑,迴護了些許,“隨國公縱有怨言,尚無實據可查,是以禁足。”
“這有何難,十郎隨意尋個……”
太上皇將後面的話嚥了回去。畢竟也很少有天生就是完美的君主,他生性剛厲,好殺伐,不能容忍繼任者當斷不斷的軟弱,而皇帝畢竟從太后那裡繼承了些仁慈天性,偶有處置不合人心意之處,他自問也能寬容。
“你阿孃還擔心十郎在長安不能主政,急著趕路回來,如今看來是多慮了,”太上皇起身向外行去,稍稍側身等他:“咱們也下去罷,一會兒你阿孃要著人來請了。”
皇帝心中也能明白,阿孃還是怕他不能應對朝局,希望太上皇能儘早趕回處置,然而太上皇卻有意置身事外,看一看他夠不夠格做一個君主。
雖說兩人因為恩怨從不以父子相稱,但實際上這許多年過來,與父子也沒什麼差別。
聖上道了一聲是,然而心中並不見晴朗。
他固然處事更為寬厚,然而承教於中宗和太上皇,兩人身為君主的行事作風怎會影響不到他。
臣子們對於皇帝處事的猜測他不是沒有過聽聞,不過是出身的尷尬,令皇帝沒有底氣輕動與太上皇有舊情的功臣。
然而實際上太上皇所思與臣子們所猜大相徑庭,臣子為君王手中之刃,反噬主人的東西,即便從前順手,如今便是棄如敝履亦不可惜。
若是沒有瑟瑟,他
“姐姐?”
那美貌女郎嫣然一笑,愈見標緻,俯身揩去她鼻尖跑出來的細汗:“我這個年紀,做你祖母怕是都綽綽有餘了,哪裡擔得了這一聲姐姐?”
旁邊站定的女學生譁然,她們見女傅今日領著這個女郎過來,倒是也沒往別的地方想,以為或許是來了一位不拘小節的女傅或是年歲略長的學生,現在才有些心驚她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