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聞勳貴皆喜歐氏綠牡丹,其花淺碧,而開最晚,令家女郎大抵如是,楊公也不必妄自菲薄。”
楊徽音只在長公主府上見過牡丹叢株,但是那去年風靡京師的歐碧色羅裙卻正穿在她的身上,只是有些皺巴巴的不體面。
聖上已然說到這個份上,隨國公再無推脫的理由,教楊徽音應聲謝恩。
楊文遠滿心忐忑放回了肚子裡,心情舒暢不少,雖說伴君如伴虎,但是陪王伴駕總歸是好處大於壞處。
“說來自從溧陽被廢為庶人,那座玉虛觀倒是荒廢至今。”
聖上起身,溫和裡終於顯露了些別的意思,“近來清河郡王入京,朕打算將玉虛觀賜給他作住處,你若清修,也可與他做伴。”
楊文遠聽到此處,方知聖上今日所來為何,他起身相送,那重新好起來的心情卻又跌回了谷底,連隨國公的神情都有一息的破裂,謝恩時多了幾許遲疑。
當年太上皇病重垂危,如今的清河郡王曾經也是東宮候選人之一,只是太上皇為了太后寧可兄終弟及,立了年歲和秉性更合適的今上,也不願意過繼堂兄清河王的兒子,甚至還動了殺機,意圖永絕後患。
隨國公當年有些不忍君王屠戮宗室,殺孽深重,在太上皇面前迴護了些許,才留下這一支血脈的年幼孩童承繼香火,畢竟當年太上皇還未及而立,正是生育的鼎盛時期,他倒也沒有旁的意思。
然而隨著東宮的日漸長成,皇后除卻朝陽長公主再也沒有給皇帝生下過一子半女,隨國公府與清河郡王的書信來往才逐漸密切了一些。
而溧陽長公主當年長袖善舞,獻鄭太后於中宗皇帝,暗中與廢太子、當年的太上皇互有來往勾結,最後被剝皮焚灰,灑入了農田。
她的道觀輝煌不再,已近乎廢墟一片,聖上賜居此處,自然不是什麼榮耀門楣的事情,反倒是有意威嚇——溧陽當年何等盛況,如今屍骨又在何處呢?
只能說叫人感到安慰又疑惑的是,聖上到底留了些許顏面,也給隨國公留了最後的機會。
天子此行匆匆,然而帶給隨國公闔府的震撼卻久久不能消去。
府中的女眷和幼童早已經被揮退,楊文遠提著那一籃含桃,大氣不敢出地跟隨父親進到了書房。
他滿心的惶然,從前不敢勸諫,是因為父親總歸才是國公府的主宰,身為人子不能輕易言論父親的過失,然而皇帝今日登門敲打,叫他不敢不重視。
“父親,聖人還是記掛您的。”
隨國公嗤笑了一聲:“難得,他日理萬機,還能記得我這個糟老頭子和誰通訊來往。”
楊文遠心想恐怕不止如此,鼓起勇氣道:“聖人畢竟是自幼在中宗膝下教養,後來又有上皇垂愛,如今青出於藍勝於藍,或許也未可知。”
“這些還用你說,”隨國公是最初就跟在太上皇身邊的老臣,徹徹底底曉得聖上的身世,對這等粉飾太平的說法向來嗤之以鼻,“下去罷。”
他見兒子還有猶豫,忽然想起來這丟臉的東西偷拿御苑含桃,皺了皺眉:“都拿去給七娘子。”
皇帝說出口的話不會收回,他也不會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