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全軍盡情分享著勝利的喜悅,他獨自帶上酒壺離開軍帳,步入蒼涼遼闊的原野,席地而坐,對月獨酌。
真沒有意氣風發的感覺,只慶幸沒辜負江式序曾對自己毫不藏私的教導。
酒是烈酒,越喝心裡越空。
張放、連琛腳步微晃地尋了過來,一看就是喝得半醉了。前者是急脾氣,撲通一下坐在地上,急急地道:“殿下,有句話我不該問,可要是不問一句,非給憋死不成。你到底是為什麼啊?啊?怎麼就不娶江四小姐了呢?”
他牽了牽唇,“因為我蠢。”
連琛慢騰騰坐下,黯然嘆息:“那是江元帥的半條命,你怎麼捨得?他要是在世,情願你給他一刀,也不會讓你這樣對他的女兒。”斯人已不在,軍中提及江式序,還是用以前的稱謂。
“可不就是!”張放一拍大腿,“我前些年進京,每日到江府蹭飯,元帥哄著四小姐的情形可是歷歷在目。哪想到……”說到這裡,他哽了哽,猛喝了一大口酒,強扯出爽朗的笑容,“算了,不說這些,我們就是想求殿下一件事:不娶就不娶了,只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江四小姐總會回京,到時便是不能善待,也別為難她。”
連琛附和道:“對,以前的事說破天也沒用,往後別結仇才是。”又笑了笑,說起征戰中他不知道的很多趣事。
兩個人說了很多話,他一直靜靜地聽著,一口接一口地喝酒。後來醉得深了,索性天為被地為床,躺下就睡。
他夢到了江式序。
夢裡的江式序坐在書房中,神色柔和地道:“炤寧被寵壞了,真受委屈的時候,過於倔強,不肯解釋。往後她若是不懂事,開罪了殿下或是別人,還望殿下耐心些,慢慢詢問開解。你的話她總是會聽的。”
他看到少年時的自己滿口應下,“我一定會把炤寧當做親妹妹一樣來照顧。別說她不會犯錯,就算犯了錯,我也會護著她。”
末了,是江式序自蒼茫夜色中走向他,失望地看著他,輕聲問:“我的炤寧身在何處?過得可好?”
他就此醒來。夢中第一個畫面,是被他遺忘的舊事。江式序知道他與炤寧投緣,但從未說過託付的話,只叮囑過這幾句。
答應了,卻忘了。
說好了護著她,卻放棄了她。
他都做了些什麼?
對得起誰?
江式序的音容笑貌、炤寧的失望冷漠在腦海交替浮現。對父女兩個的思念、虧欠之情讓他心如刀割,淚水猝不及防掉落。
炤寧敲了敲圓幾,打斷了他的思緒,“不早了。”
“嗯。”他抿出個微笑,“我這就走。”
“好。”炤寧意有所指地道,“明日起,我要忙碌一陣子,會盡力做該做、想做的事情。日後得到可喜的回報,固然高興,得不到也不會失望,那畢竟是我最初願意去做的事。捫心自問的事,我是不會做了,往後只是沒心沒肺或冷心冷肺地活著。”
師庭逸起身,眼底黯然難以掩飾,“你早點兒歇下……”還想勸她少喝幾杯的,可是轉念一想,還是省省的好。
炤寧綻出開心地笑容,“看到你不痛快,我怎麼這麼高興呢?”
“……你高興就好。”他說。
炤寧哈哈地笑出聲來,眼中流轉出璀璨光華,“雪路難行,殿下慢走。”
紅蘺進門來,瞥一眼師庭逸,抿嘴笑著行禮,轉身打了簾子,“奴婢送殿下出門。”
炤寧轉身去了裡間,方才的開心是真是假,自己都不知道,懶得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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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爺請了兩日假,親自處理府裡一些事。
奪了太夫人主持中饋的權利,便要有人接手。早間他跟大夫人提了一嘴,“你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