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耀的帝都長安,也是自己親人埋骨的桑梓地,想一想再次回到長安,大概也會有不一樣的心境。
但是一來蕭明稷不會允准,二來自己的身子也不允許。
“衛先生好端端的替宮裡那位擔心些什麼,”那內侍與秦君宜也算相熟,小聲嘆道:“貴妃得寵,怕是聖上也早有立秦王的意思,如今貴妃娘娘又有了身孕,聖上龍顏大悅,雖然說襁褓裡的小兒不足為懼,但是殿下也不見什麼好顏色。”
少主雖弱,終究佔了正統,趁著太子的位份還未確立,到底還是會名正言順些。
“想來聖上那樣看重貴妃,總是捨不得讓貴妃身死,總有護住她的辦法。”
他對秦君宜和周王以及貴妃的事情並不算太清楚,但是對這位寵冠六宮的貴妃依舊有所耳聞:“聽說鄭貴妃美豔非常,獨佔御榻,要不是聖上顧念當初對先皇后的誓言,便是立她做皇后也使得……”
“你錯了。”
秦君宜聽眼前傳話的內侍說起自己妻子這些年的豔名遠播,只是苦澀一笑,搖了搖頭,“一個連自己都護不住的君王,就算是再如何恩愛,到了生死關頭又怎麼去庇佑他的嬪妃?”
他口中的話叫那內侍聽得很不明白,似乎有些憶起舊情的意味,似乎是自嘲:“王爺一貫狠心,大概他是當真放下了……”
在蕭明稷眼裡,皇權始終要比其他任何東西都珍貴,沒有任何人能叫他放棄,包括鄭玉磬。
如今蕭明輝失勢被帶回長安,而廢太子這些年也有些蠢蠢欲動,時常聯絡舊部,但是因為聖上有心冊立秦王,這些年一直在有意削弱這些人的勢力,除了鄭玉磬所出的秦王,沒有一個人是蕭明稷的阻礙。
便是受盡聖上寵愛的秦王殿下,也不會敵得過已經羽翼豐滿的兄長。
此刻的長安,還差最後一滴滾入油鍋的沸水,只需要一點點引子,便要炸裂開來,他蟄伏在洛陽臥薪嚐膽,又豈肯為了一個女子放棄這樣好的機會?
他手中的墨條攥得愈發緊,所謂天子,真到了那一日也是君王掩面救不得,新事物總會被舊事物所取代,即便是那個曾經強悍的君主,也有日薄西山、不得不交出手中權柄的那一天。
這本來是他樂於見到的錐心場景,但是想到長安城中危機四伏,唇邊的那一點微笑卻又漸漸消失了。
……
貴妃住在了道觀,倒是有心思和精力安撫自己受驚的兒子,元柏因為聖上常常留宿,從小母子便很少睡在一張榻上親暱。
她不在意聖上最近又在做些什麼,長安城中是不是又死了幾戶人家,只是讓人將元柏的東西挪進了自己的房間,她陪著元柏做遊戲,看他玩魯班鎖,給他講一些有趣的故事,拍哄他睡覺。
似乎是想將前幾年虧欠的事情和以後大約會蕩然無存的父愛都彌補給他。
儘管鄭玉磬安撫他說一切都過去了,自己只是帶著他出來散散心,但是元柏察覺到她懷了身孕,而向來疼愛自己的聖上卻從未出現在兩人身側,即便身邊的人竭力隱瞞,他也不是不能感覺到天翻地覆的變化。
“音音,這是和孩子玩什麼呢,怎麼蹲身了,不怕壓著?”
聖上笑著站在道觀小院的門口看了一會兒鄭玉磬和孩子玩遊戲,但是等到鄭玉磬想要彎腰去撿元柏的皮球時,還是忍不住進來提醒了她:“你如今又有了雙身子,怎麼也不知道愛惜自己?”
他方才聽見元柏那開心的笑聲,雖然自己不曾察覺,但是溧陽長公主卻注意到聖上面上多了幾許歡喜。
皇帝突然駕到,還有溧陽長公主作陪,這是鄭玉磬沒有想到的,她一時間收斂住臉上的笑容,起身行了個禮,低頭對元柏道:“你阿爺尋阿孃有些事,元柏出去和那些小道士玩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