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都是如此,有了誰的孩子,便一心同誰好,有什麼值得難過的?”溧陽長公主用鐵籤挑弄著盆中炭火,玩笑道:“三郎難不成還動心了?”
“不過是有些感慨罷了,”蕭明稷淺淡一笑,“早知道她懷孕後人豐盈了些,便該再多拆一根肋骨做珠子才好。”
“你這孩子總是這樣淘氣,六根還做不夠一串佛珠嗎?”溧陽長公主嗔怪道:“你將人安放在密室中,也不怕聖上聽見了聲音。”
道觀中許多地方都有機括密室,可容納數人,包括聖上那間用來金屋藏嬌的小院。
他親手雕刻的佛珠戴在了她的手上,而那個被取用的材料卻趁著日間被安置在了地下密室。
溧陽長公主不過是與他說笑,自然也是有萬全的把握,否則不可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將人藏入聖上尋歡作樂的繡榻之下。
“黃泉不復相見,倒也合了她的心意,”蕭明稷想起她方才說“不如還是定親得好”,驀然一笑:“之前練手廢了好些,所以便不夠了。”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處尚有些新添的細碎傷痕,輕撫上女郎用過的茶盞,又添了點點唇脂,芳香縈繞指尖,平添了一分她的味道,荼蘼豔麗。
“送給她的東西,自然得是最好的。”
音音,你方才夢見了什麼?……
聖上近來不知道是被什麼事情絆住,又或者已經在太極宮中尋覓到了新的美人,一連數日都沒有踏足道觀的意思。
鄭玉磬身旁的女官稍微有些發急,試探著詢問夫人要不要送些東西入宮去,給聖上提個醒。
但是鄭玉磬自己卻好似八風不動,連一縷青絲都不捨得割下給皇帝送去,更不要說親手繡什麼東西給聖上聊寄相思了。
她同聖上在一處也有兩月,雖說相處的時候甚少,可是也多少對皇帝有些瞭解。
聖上對她的寵愛不過是因為她的容色身姿,而這種私通款曲的禁忌與對一個女子的征服又是旁的正經嬪妃給不了的。
正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現在她柔順依人,懷孕又不能侍寢,甚至很快又要成為聖上的嬪妃,那種神秘與新鮮自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轉而去別處尋歡。
但他來與不來,說實話她也不大在意,不來反而叫她更輕鬆自在些。
溧陽長公主大概是從那場宮變的陰影裡緩了過來,玉虛觀裡重新熱鬧起來,宴飲如常,時下風氣開放,即便是嬪妃與外男避嫌也不必太過分,因此雖說偶有外男參與,也常常會邀請鄭玉磬過去。
鄭玉磬如今是雙身子,既不允許她飲酒,也不大能飲茶,溧陽長公主只是宴到酣處時偶爾會勸她飲一些素酒,除此之外也一切都隨她。
但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某一天夜宴盡興,鄭玉磬已經是睏倦乏累,沐浴過後便換了寢衣上榻安眠,連晚間念幾則書上的小故事給腹中孩子的精力也沒有了。
從前聖上派來的太醫說她是憂思過重,夜夢不安,常常會給她開些安神藥助眠,一覺黑甜昏沉,全然不記得夢中之事。
然而現在有了皇嗣,即便聖上吩咐儘量以夫人為主,但從此以後她的桌案上便再也沒見過安神藥了。
今夜,她似乎又做夢了。
雨意潺潺,一簾秋意,她坐在遊廊的盡頭,倚在硃紅色的廊柱上伸出手去感受秋日的涼意,遠處鐘聲杳杳,煙雨朦朧中帶了一分禪意。
細密的雨珠打在花圃裡的竹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音,但那更大的窸窣響動卻像是從湖心的小亭裡發出來的。
她不受控制地走向遠處的湖心亭,衣襬處的銀鈴響聲清脆,驚動了亭中手執刻刀沉思的男子。
他平時喜歡穿一身玄衣,但是因為她更偏愛郎君穿些素雅淡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