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親手給元柏剝了荔枝,這是長信宮獨一份的享受,“元柏這些日子看著消瘦了許多,怕是阿孃和枕珠姑姑出去的這幾日身邊人不用心,沒盯好你起居。”
元柏這個時候本來是該活潑可愛的,鄭玉磬記得先帝在世時,八皇子和九皇子這麼大的年紀都是剛開蒙,然而元柏所能接觸到的,除了國家大事,還有皇室的髒汙。
她看著像是個小大人的孩子,心裡是說不出的難受,只是要不要選擇做他的皇后,卻是必須要和元柏說的。
“我倒也不是因為寧掌事難過,阿孃,掌事雖然事事待我好,可是他總是想著和我說一些一個奴婢不該說的話,不過咱們身邊的人大抵都是如此,因此也談不上喜歡討厭的。”
他年歲見長,見識與心境也是一樣跟著見長,甯越自然是掏心掏肺地對阿孃與他好,可是也未必不是存了別的心思,他對身邊的奴婢大約也有幾分懵懂的瞭解,那些人同樣懷著自己的心思,因此雖然喜歡這個周到體貼的甯越,但是他離開也只是有幾分意外,多餘的難過卻是沒有。
“前幾日阿孃出宮,我曾經偷偷去見了顯德,”元柏並沒有吃那顆荔枝,輕聲道:“顯德同我說,阿爺早就已經過身了,只是聖人不讓發喪,所以才被製成骨灰,留在宮中。”
挫骨揚灰,無疑是極殘酷的,一代君主身死,便是如此的冷遇,哪怕後來先帝對待自己曾經最疼愛的兒子起了懷疑血脈的心思,但是那幾年的疼愛無疑是叫元柏不能忘懷的。
“其實我也猜到了,阿爺或許已經早就過身了,”元柏的眼中逐漸蓄滿晶瑩的眼淚,他哽咽道:“阿爺都好幾個月沒有見過阿孃了,同處一宮,即便宮宇寬廣,又怎麼能毫無察覺?”
即便阿爺已經厭棄了他,但是卻不會丟下阿孃,他這些時日焦慮不安了許久,到底還是趁著皇帝和阿孃都不在宮中的時候去尋了顯德,那個阿爺最信任的近侍。
顯德同他說,他確實不像先帝,反倒是越生越像從前的秦探花,大概先帝最後的一絲盼望也已經落空了。
這個曾經統領內廷的內侍監已經被困住許久,不能與外界互通,連秦侍中是誰都不知道,還是秦王同他說起秦君宜回京的事情,顯德才明白當年的三殿下其實也欺瞞了先帝不少事情。
“阿孃,秦侍中是不是才是我的生父?”在元柏心中,先帝一直是十分偉岸的明君形象,更是一個疼愛他的父親,每每想到,心裡還是會難受,“阿孃在入宮以前是嫁過人的,那個人便是老師,對不對?”
他從小擁有的幸福是旁的皇子企及不來的,母親寵冠六宮,而自己也得到阿爺的歡心,極有可能是下一任太子,但是等到某一天,他忽然就什麼都沒有了。
顯德口中,阿爺不是他的生身父親,還是一個強奪臣妻的君主,阿孃也從未真心愛慕過先帝,她是被溧陽長公主設計獻給兄長的禮物,或許是因為懷了他,才假意順從皇帝,而後成為貴妃,保住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