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停了。一輪新月從灰雲裡冒出來,淒冷的月光灑在地上,彷彿給地面的青磚鋪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阿雪拉著門上的門環扣了三下,金屬和木板撞擊的聲音在夜色裡格外清晰。
風輕輕吹過,空氣裡瀰漫著雨後的潮溼。
久久無人應聲。阿雪又扣了三下。
“來了來了,別催了。”
吱呀一聲,木門開啟了。守夜的捕快小孟從門縫裡探出頭來。
他盯著阿雪看了半晌他盯著阿雪看了半晌:“這位公子……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有些眼熟。”
阿雪剛要出聲,他就一下子恍然大悟,一拍巴掌:“哦,原來你是薛公子!雲師爺還讓我明天去找你呢。”
“雲師爺,他是有什麼事情嗎?”
“是王大娘留下的字條,找著了。”
說著小孟伸長了脖子,探頭四處一看,見四下無人才把門開啟了些。他一把把阿雪拉進來:“您進來,我跟您慢慢說。”
喑啞的蟲鳴聲在草叢裡響起。
寂靜的夜色在地面的青石地板上鋪開。
小陶把馬車拴好,也跟著一起進去了。
“原來王大娘把字條用泥巴封了,藏在灶臺邊的牆角里,我們找了好久才發現的。就是……”小孟說著,抓抓腦袋,“字條上寫的字,我看不懂。什麼六指,什麼扳指的。”
阿雪擰起眉頭:“你說,六指?”
她猛然想起在宴會上看到的那個坐在角落陰影裡的人。
如果小孟沒記錯的話,那她猜的確實沒錯。
“哎呀,太詳細的我也記不清楚了。我還是把雲師爺給叫起來吧,您讓他跟您慢慢說。”
阿雪坐在縣衙的正廳裡,手邊放著一盞熱茶。這茶是用茶葉沫子泡的,味道很苦而且有點澀。
但她還是一口氣喝了。原本湧上來的倦意,也被這苦味給沖淡了。
燭火輕輕晃著,在有些昏暗的室內映出一小片光亮。
雲澤芝披著外衣,匆匆趕來。頭髮也沒有用發冠挽起,鬆鬆披在肩上。
“雲師爺,深夜突然來訪,多有得罪。”阿雪起身抱拳道。
“無妨,我也才剛睡下,還沒睡著,”雲澤芝道,“不過夜深露重,薛公子星夜前來,是有什麼急事嗎?”
阿雪開門見山:“今天我在秦老爺的壽宴上看到,有一個人,手有六根手指。”
雲澤芝聞言,愣了一下,笑道:“看來小孟已經跟薛公子說了。”
“雲師爺可知道那人是誰?”
“如今水之郡的郡守,許成晉。”
昏暗的寂靜在室內鋪開,蔓延。
一彎新月落在地上的水窪裡,留下一點淒冷的銀白色。
阿雪不禁苦笑:“若是如此,那如今幾乎等於一個死局了。”
一君郡守與地方望族官商勾結,沆瀣一氣。即使他們找出了秦家的罪證,也無法上報。
雖然阿雪可以寫信給沈流雲,請求她同朝廷提議派下欽差,但即便是即刻下令,欽差到達溪客縣最快也得是一個月之後的事。
潮溼沉悶的、令人有些窒息的寂靜裡,雲澤芝忽然出聲:“但薛少爺恐怕不打算坐以待斃吧。若是如此,你今夜也不會如此匆忙前來了。”
“我確實想到了一個法子。不過在這之前,還要問一問先前託雲師爺你問的藍環草的事情。”
雲澤芝之不明所以,但還是道:“薛少爺之前的想法確實給了醫館的人一些啟發,他們說可以透過一些特殊的辦法提取出藍環草的汁液,提取出來的汁液最多能儲存三月之久。只是很麻煩,不能大批次生產。若是要用在疫病的藥方上,恐怕難度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