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含音脖子都戴著固定夾板,她聽到動靜,只能稍微地側頭,你來了?
找我什麼事兒。
應昭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她深吸一口氣,又悄無聲息地吐出。
你能走近一點嗎?
喬含音轉頭,但夾板卡在脖子,能感覺到有人,卻沒辦法看清楚。
不能,你有什麼要說的就直說。
應昭沒動。
喬含音沒打石膏的手抬起,在空氣中朝應昭的方向揮了揮,最後低低地喊了一聲姐。
有點哽咽的,我不是故意的……
應昭沒說話,冷冷地瞧著對方那隻亂揮的手。
沒關係。
應昭說,反正我現在也沒被你撞死。
在喬含音的印象裡,應昭好像從來沒有發過脾氣。她整個人都像是軟的,儘管很不想承認,但她真的沒什麼好值得挑剔的地方。
雞蛋裡挑骨頭的辦法都沒辦法挑出什麼來。
鄰居們都喜歡她,也心疼她,在應昭媽和喬含音爹死後的日子裡,她們終歸是被這些街坊照顧的。
人都是這樣,活著的時候那些中年婦女都對應昭的媽各種唾罵,說她花枝招展不三不四,可人死了,又變成了死者為大,連對方留下的小崽子也關愛有加。
晚上做了什麼菜會送一點過來。
喬含音初中那會,沒有晚自習,被應昭接回家之後電飯鍋裡的飯已經好了。像是算準了似的,應昭的車剛拉近院子,那邊肖文琦就跑過來了,喊著:昭兒,今天……
今天吃肉了就有個肉吃。
餃子的話也會端過來。
……
跟吃百家飯長大似的。
有時候是大人來,應昭還會跟她們聊上一會兒,喬含音從不接話。
悶頭吃飯,要麼就是先回房間待一會兒。
她天生就是這樣,也不是沒挺那些大人說她這個德行長得再漂亮有什麼用。
她不服氣,就在應昭面前破口大罵。
應昭很無奈,就說:含音,你別這樣。
說這話的時候口氣也不重,她像是從來不會說重話。
現在不是了。
一句話平平淡淡,沒什麼旁的情緒,沒恨,也沒愛,也沒無可奈何,就像跟她沒關係似的。
陌生人。
也是,早就是了。
影視城咖啡店那一次,她就冷酷無情地說斷了。
錄節目碰到也一聲不吭,悄無聲息地跟人換專案。
結束吃飯的時候也完全忽略她。
什麼場合裡有她,她就裝作沒看見。
什麼叫她一直在進步,太嘲諷了,明明根本很不屑。
做什麼都很容易的應昭,根本不會懂那種入不了戲的痛苦吧。
天賦是老天給的玩意,在她這裡少分了一點,所以第一部戲她演成那樣子。別人都看她的笑話,應昭還要假惺惺地說下次再,沒關係。
含音,沒關係的。
從小到大,這句話她聽了無數次。
可是世界上哪有這麼多沒關係的,試鏡失敗了就是失敗了,有關係的。
很丟臉啊,我的存在真的毫無意義嗎。
所以我把你撞死就有關係了?
那真是太好了。
喬含音放下手,也放下了剛才的楚楚可憐。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夾板,說:姐,我故意的,我就是想撞死你。
她笑了一聲,在安靜的房間裡聽起來有點冷。
應昭:我知道。
那一個瞬間,她看到了開車的人,一瞬間窒息的冷,伴隨著喬含音勾起的笑容像是把她整個人劈成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