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吳芮,最開始是秦朝的吏員,響應秦末造反浪潮,糾集了百越之地的能人,是最早開始反秦的。他把女兒許配給了作戰勇猛的黥布。後來項羽不得人心,吳芮又重新倒向了朝廷的懷抱,最終被封為淮南王。
雲夢澤聚會,吳芮是唯一趕赴了的諸侯。連他的女婿九江王黥布都藉口身體不好沒去。
至少看起來,這淮南王吳芮是想要在秦朝好好做諸侯的。
胡亥想了半日,不得要領,召李斯馮劫等人來商討。
李斯雖然年老,在丞相的位子上廿載,百官的履歷都在他心中。他撫一撫白鬍須,道:“這吳芮,原是番邑令,年少有為,頗得民心,也頗有政績。當初陳勝吳廣造反,為了穩定番陽,老臣做主,給了吳芮番君的稱號,許他境內自治,不必納稅。然而他到底還是跟著反了。”
胡亥點頭道:“雖然如此,他卻是最先歸順的諸侯。天下初定,朕仍是封他做了淮南王。”
馮劫也在揣摩吳芮的想法,道:“若是他有意反叛,那麼他去雲夢澤的聚會便是事先窺探——但如果他要反叛,趁著燕王臧荼反叛之時,一起發動,豈不是贏面更大?為什麼還要向朝廷請求准許,發兵攻打南越呢?”
胡亥摸著下巴,思索道:“吳芮是個聰明人。他若果真要反,黥布與張耳處必有異動。他與張良也有舊時,曾經由張良引薦,一度與劉邦交好。”他仰著臉想了一想,道:“如今張良還在獄中,劉邦已死——吳芮恐怕心中也有不安。”
胡亥心中漸漸明晰起來,道:“他是要讓朕覺得,他是朕在南面的屏障,不能動他。所以他需要一場戰役——與趙佗的戰役。”
李斯緩緩點頭,贊同道:“是陛下這個思路。”
馮劫舒了口氣,嘆道:“還好陛下情知不對,細究了真偽,否則咱們再跟南面冒然開戰,可真是要把偌大的國家給拖垮了……”
吳芮為了表示自己有用,自然不可能弄個大獲全勝出來,多半會一直拖著有輸有贏。朝廷卻需要不斷往裡面填人馬糧草。
這就好比往漏的碗裡注水一樣,無底洞。
與明著反叛的臧荼之流比起來,吳芮這等“功臣”恐怕還要更可怕些。
馮劫又道:“那吳芮如果誠心要挑起戰爭,肯定會去挑釁趙佗,製造摩擦。萬一趙佗中計,果真領兵下了五嶺,那可就說不清楚了!”
李斯撫著白鬍須,慢吞吞道:“是這個道理——不過,淮南王吳芮處,也需要安撫。”
至少,吳芮還願意做個“功臣”,做道“屏障”。那麼,在張耳等人還在的情況下,就輪不到整治吳芮。
胡亥掂量著兩位重臣的建議,淡聲道:“先回信給吳芮,暫且敷衍著。至於趙佗麼……”他頓了頓,數月來沉重的面色終於顯出一絲舊時笑意。
這笑意帶著幾分孩子似的淘氣。
胡亥笑道:“趙佗麼……他還給朕當過一回哥呢。”
如果趙佗知道大吹他彩虹屁的“蒙壯”就是大秦的皇帝,不知該會是怎樣的愕然。
然而現在卻還不是向趙佗揭示胡亥身份的好時機。
如今中原久經戰亂, 無力讓遠在南越的趙佗主動臣服,也不可能發動一場翻越五嶺的戰爭。
所以胡亥只是以皇帝的身份,寫了一道嘉獎的旨意給趙佗。
趙佗如今名義上是大秦南越郡的郡守,實際上卻是五嶺以南的統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