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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不願意看他掰扯。
再怎麼說這也是自己兒子,眼睜睜看他騙自己,還是挺扎心的。
胡亥道:“不是這事兒。”
“那……”
胡亥從披衣而起,踱步道:“朕聽說你要推行分封制,廢除郡縣制?”
太子泩身子一顫,雙腿有點發軟,強笑道:“這是誰……”
胡亥又擺手止住了他的話頭,道:“朕聽說你還要為子嬰的兒孫求封王?”
太子泩臉色發灰,嘴唇緊抿,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胡亥儘量平心靜氣道:“你是怎麼想的?”
太子泩舒了口氣,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大腦,照著最近練習的,張口道:“兒臣也是為天下擔憂。如今父皇您剛剛平定天下,楚王、淮南王的封地都留秦地太遠了,如果不分封子嬰的兒孫前去鎮守,一旦他們有異心,誰能為父皇鎮守呢?”
他這番話口齒清晰,邏輯條理,雖然是老調重彈,但也彈得還不錯。
胡亥道:“原來你是在為朕擔憂——不是為了向子嬰兒孫賣好,收攏人心?”
太子泩又是渾身一顫。
胡亥卻咯咯笑了一聲,就像是他說了個笑話。
太子泩不知所措,只能陪著也笑了兩聲,然而笑聲乾澀,連他自己也聽不下去。
胡亥徐徐道:““當初周朝不就是大封同姓子弟嗎後來怎麼樣?
胡亥並沒有因為太子泩跪下, 而有所憐惜, 仍是疾言厲色,字字誅心。
“你坐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腦子裡整天想的卻是些不入流的勾當!你做為兒子,於父親壽辰之際, 不思盡孝;作為臣子,時值國家危亡之際, 不思盡忠;作為兄長, 在子嬰死後子嗣無靠之時, 為了一己私願, 把他們公然架到火上烤——這等不忠不孝不悌之輩,就是你遵循的儒家教匯出來的嗎?”
太子泩跪著, 蜷縮著, 顫聲道:“兒臣知錯……”
他若是堅持爭辯, 胡亥雖然氣他蠢, 卻說不得也佩服他執拗。
可是他認錯這樣快,倒叫胡亥更瞧不起他了。
胡亥冷笑道:“你何錯之有?”
太子泩一時沒聽懂, 這究竟是皇帝的諷刺,還是真叫他分說明白, 畏畏縮縮抬頭看。
胡亥見他那迷迷瞪瞪又狼狽不堪的模樣,倒是被氣笑了。
胡亥私下叫他來訓斥,是為了叫他安分,可不是為了把人逼上梁山的。
既要打也要摸, 既要推也要拉。
胡亥藉著這一笑,收了收情緒,嘆了口氣,換了語重心長的口吻,道:“你呀你,還是太年輕——朕在你這麼大的時候,連是非對錯的標準都還沒想明白,又哪裡知道行事的法度呢?想來你也是一樣的。”
太子泩被皇帝忽然緩和的態度給弄迷糊了,生怕這是更大的風暴來臨前的短暫平靜,仍是戰戰兢兢跪著,不敢接話。
“是朕望子成龍之心太過迫切了……”胡亥踱步在太子泩身邊,伸掌輕輕拍了下他的肩頭,道:“站起來說話——身高看著都快趕上朕了,其實呢,心裡還是個孩子呢。”
這話透著溫情。
太子泩心底忽然生出一股生疏的刺激感。
在他的成長經歷中,母親是從來沒有過的,父親更是一直缺席。
這麼多年來,連他自己都忘記了——也許在更早之前,也許在他還真的是個孩子的時候,也曾渴盼過父母的關愛……
但是來得太遲了。
遲的就像陌生人。
皇帝拍在他肩頭那輕輕一下,留下久久不褪的異樣刺激。
這感覺分不清是好的還是壞的,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