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先雪倒是處理得井井有條。
眼見天寒,又是要贈衣派米的時候,明先雪便又拿出賬目細細安排起來。
方丈見狀,頗覺擔憂,說:“你身上還沒有大好,怎麼又操心起這個來了?也不急,只交給旁人做也可。”
明先雪笑笑:“不是不能交給旁人,只這事兒已快成了,不過最後兩天的功夫,我自己順勢做了吧。”
方丈也不好勸他,只是又感慨又讚賞:“你這孩子,就是心太善,總是先人後己。我也不知該歡喜,還是該擔心。”
明先雪但笑不語。
寶書那兒熬好了補湯,呈給了明先雪。
方丈見這湯肉香濃郁,帶有葷腥,卻也無話。
倒是寶書先開口,辯解般的說:“稟告方丈,稟告公子,這是三淨肉。”
方丈聞言,不禁笑了起來:“公子雪本不是出家人,自然不用守我們這些清規戒律。再說,佛陀在世時也沒有立下不可食肉的戒律,到底修行在個人,也在本心,你不必過於慌張。”
寶書這才放心把肉湯交給明先雪。
明先雪坦然喝下。
方丈和明先雪說了一會兒的話便離開了。
寶書端著用完的碗碟,剛步出房門,便迎面碰上了狐子七。狐子七的眼中帶著一絲好奇,看著寶書手中的碗碟,又望了望門外忙碌的人群,笑問道:“寶書,我剛剛看到許多人挑著一箱箱的東西,那是些什麼呀?”
寶書回答道:“哦,那些是五穀和冬衣。你也知道,今年秋天的收成並不好,而現在冬天又即將來臨。公子雪擔心附近的農戶們日子難過,所以特意準備了這些物資。”
狐子七聽後特別驚訝:“竟然還要親自去送嗎?”
寶書解釋道:“是的,公子雪年年都是如此。他說,這些衣物米麵在我們看來可能並不算什麼,但對尋常百姓來說卻是如金子一般珍貴。如果不親自去送,不仔細盯著,行善沒行著,倒反滋生貪婪罪惡,讓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得不到救助。所以,公子雪總是堅持一件件全過目,挨家挨戶地送出去,非如此不能心安。”
狐子七半晌無話,一陣默然後笑了笑,說:“公子總是比常人更愛操心一些。”
說罷,狐子七便走進了屋內。
此時明先雪已把賬目核完,但也不閒著,正在抄經。
明先雪這陣子又是超度又是中蠱又是取血的,饒是底子再厚,到底是傷了元氣,看起來很少蒼白。
更別提他形容清癯,又愛穿寬袍大袖,總是顯得單薄,滿身雪白,滿袖清風。
狐子七從背後看明先雪,卻見他站立時,身姿高挑而略顯瘦弱,彷彿一株修竹,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一襲寬大的白袍,袍擺隨風輕舞,飄飄乎意如遺世獨立。
雖然積弱,卻還堅持站得挺直如松,雙肩微微向後展開,如白鶴舒展。
儘管病弱,但整個身姿,從頭頂到腳下,仍流露出一種優雅而從容的氣質,彷彿他就是那片竹林中最挺拔、最引人注目的一株。即便站在那裡不言不動,也難以掩蓋他身上散發出的獨特魅力。
狐子七行近,見明先雪靜靜佇立於書案之側,手中提筆,墨痕流淌紙上,長袖隨之起伏,如承清風。
狐子七緩緩走向書案旁,目光落在桌子上的青瓷水注上。他輕輕地端起水注,小心翼翼地傾斜,讓清澈的水流順著壺嘴緩緩流出,注入到墨池中。水聲叮咚,清脆悅耳,如同山間的清泉在石頭上跳躍。聽得此聲,明先雪才抬眸分了一點稀罕的目光給狐子七,不過又很快收回。
狐子七也不多言,只低頭看著水流與墨池中的墨水相遇,瞬間融合,泛起層層漣漪,彷彿一幅生動的畫卷在狐子七的眼前徐徐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