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說他的手臂,腫得手腕幾乎與小臂一般粗細,上過數次藥,而今稍稍效忠,結果皇帝褒獎他的詔書時方覺竟疼得連幾層提花錦緞製成的詔書都要拿不起來。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
稍微淺些的傷口已經有些發白結痂,手還腫得厲害,射箭的扳指早就戴不得了。
然而那枚犀角扳指他戴得實在太過習慣,現在猛看見手指空蕩蕩得還愣了一下。
有人快步走來,低聲同謝澈說了幾句話。
謝澈表情微變,朝身邊人略一點頭,隨著這兵士走了過去。
仗打完了,陳椋的事情卻比先前還要多,聽到康王又在哭天搶地,只讓人打暈,被回以再打暈就要打死了方作罷。
皇帝的命令沒到,陳椋猜不到也不想猜這位新君要如何對待自己名義上的叔叔。
所以一直將人關在地牢裡,聽到康王口吐不遜之言,就讓人把康王打暈。
不知康王從哪裡聽說那天把他捆回來的少年人就是謝明月的兒子,嚇得臉色慘白,消停了小半天,今天又作了起來,要撞牆自盡,捆起來塞住嘴他便連飯都不吃了,大有餓死自己的架勢,陳椋十分不耐,乾脆讓謝澈去地牢看看康王又要做什麼。
謝澈隨兵士在地牢裡繞了數道彎才在最深處看見了康王。
此處非常隔音,哪怕康王哭喊啞了嗓子,也傳不到外面去。
李晞腦袋上的傷都拿白布裹了起來,面色因為失血而泛著白,看起來竟有些可憐。
尤其是,在知道康王的身份之後,謝澈心裡總覺得很古怪。
因為他很難把眼前這個哭哭啼啼的男人同周朝幾世才出的那麼一位明君成文帝聯絡在一起。
尤其,兩人還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兵士拿鑰匙開啟門。
謝澈有些驚訝,「我能進去?」
兵士道;「大帥說,請您一定要進去看看。」
謝澈聽到是陳椋的命令,也不多言,乾脆走了進去。
門又鎖上。
他一進去,原本哭嚎著的李晞立刻安靜了。
謝澈與李晞那雙哭腫的眼睛對視了一瞬,後者立刻移開了視線,「你,你來殺我?」他顫聲問道。
謝澈不覺得自己在無詔的情況下能殺了先帝的弟弟,但李晞哭得實在太煩人了,謝澈沒回答,只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李晞立刻縮瑟了下。
康王當年因為謀反被先帝囚禁,後自殺。
在謝澈想像中,康王就算不是個滿腹野心卻滴水不漏的人物,也得心思深沉,為人沉穩,怎麼都不該是他眼前這個樣子。
片刻後,李晞似乎覺得自己必死無疑,沙啞地冷笑一聲,「當年李昭讓謝明月殺我,現在的小皇帝叫你來殺我,本王於你們謝氏一門,可有什麼過不去的仇怨嗎?」
叫,謝明月殺他?
謝澈不期自己居然能聽到這玩意,當下驚了,只是臉上沒有表現出來,仍舊面無表情。
實則內心波瀾滔天。
這是他能隨便聽的東西嗎?!
李晞只把謝澈的態度當成了預設,卻不知小皇帝要什麼時候殺他,怎麼殺他,怕到極致反而滋生出了一種摻雜著憤怒的膽氣,「你知道嗎?」這種事情顯然不能大肆宣揚,即便是父子不到不得已的時候恐怕也不會明言,「本王料你也不會知道。」
「本王聽說,當今的模樣是照著李昭選的,」怨毒將俊秀的容顏都扭曲得不成樣子,他哈哈大笑,「從前就聽說本王這位皇兄擅訓狗,本王從前還不以為然,沒想到他死了之後都他養的那些狗對他還是忠心耿耿,甚至不惜為了他選了個同他長得相似的皇帝,何其荒唐!」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