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綺手指輕輕一顫。
他上輩子多病孱弱,但握劍時總很穩, 無論是崔愬的佩劍, 還是象徵著王權的鹿盧,他都穩穩地握著,唯獨面對謝明月時,他才知道, 原來一個輕得像是花葉落到面板上的吻, 也能讓人握不住劍。
青玉案鋒利太過, 因為李成綺的動作, 鋒刃與面板一紙之距,卻聽謝明月嘶了聲, 抬起眼,眼中彷彿流淌著淺淡的水光。
一條血線出現在他素白的面板上,紅得刺目扎眼。
李成綺將青玉案往上一提, 像是怕傷到他一般,緊緊抓住了劍柄。
血緩緩從傷口滲出, 宛如道枷鎖。
李成綺只覺得呼吸愈發滾燙, 方才受制於人時尚沒有這般意亂。
「陛下。」謝明月輕聲喚他。
謝明月長發鋪在床鋪上, 愈發襯得膚色潔白,他凝視著李成綺的面容, 眼神柔軟得宛如一片雲,然而李成綺稍微用力,便能扯開這偽裝的假象。
李成綺的劍還架在他喉嚨上, 少年人居高臨下地跨坐在謝明月腰間, 唇角雖然帶著笑, 神情卻陰鷙得令人心生恐懼。
無論在誰看來, 都會覺得是李成綺依仗身份迫謝明月,謝侯為臣馴服而聽話,無辜至極。
若非李成綺喉嚨上還有謝明月方才留下的紅印,李成綺真以為自己對謝明月做了什麼十惡不赦之事。
李成綺二指捏起謝明月的下頜,後者微微向後仰,曲線緊繃,最脆弱的地方一覽無遺,極漂亮,又極脆弱。
李成綺目不轉睛地看著拿線血痕,聲音低沉,「謝卿,孤一直很後悔。」指腹在傷口上用力一壓——血液頓時湧出,染紅了李成綺的手指,謝明月眉頭輕輕地蹙著,微微垂下眼睛,彷彿忍受不了疼痛似的。
謝明月身上一慣冰冷,渾身上下,除了方才糾纏的唇舌,就只有血是熱的。
李成綺看得心中火氣更加高漲,一面是為怒,一面卻為欲。
他扯開謝明月因為剛才動作向外敞開的衣領,滿指艷麗,便以指尖,劃過謝明月的鎖骨。
指下緊繃,彷彿李成綺不以指尖作弄,而是手執利刃。
以指做筆,信手在他鎖骨上留下幾道痕跡。
依稀是李。
依周律,為別身份,主人可在家奴身上烙字,若是逃跑,憑藉著字,也可輕易找回。
姓氏,是最常見的烙印。
皇帝彎了彎眼睛,垂首,對謝明月低笑道:「本該烙在臉上的,可先生太漂亮了,」殘餘血跡在他眼下勾勒,留下一條女子妝容般的殷紅,「傷了先生的臉,孤實在捨不得。」
這話已是裸的侮辱了,卻又不僅僅是侮辱,因為李成綺輕佻的動作,謝明月的馴順,顯出了無邊艷色。
火在燒。
燎原烈火已足以將理智燃燒殆盡。
謝明月嗓音沙啞道:「陛下高興便好。」
他身體緊繃,顯然在竭力剋制。
竭力剋制著心底最陰暗的慾望。
李成綺怎麼不明白?
怎麼還不明白,這種時候,這樣的侮辱,只會讓謝明月更想挑釁他身為帝王的權威,想對他更加過分,想看他再也維持不了這樣高高在上的傲慢?
他怎麼不明白?
謝明月已站在了萬劫不復的崖邊,他看一眼下面便覺得頭暈目眩,而始作俑者卻肆無忌憚,甚至還想將他親手推入深淵。
李成綺並不意外聽到這個回答,他指甲幾乎嵌入謝明月的面板中,「你知道,孤在後悔什麼嗎?」
謝明月喉結滾動。
「陛下心思九曲玲瓏,臣,」他嗓子乾澀得厲害,「猜不出。」
李成綺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