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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星河初照,輕柔月光灑向山谷竹林,如一層銀紗。
肥鱖魚猛然甩尾,濺了程千仞滿臉涼水。
只聽微風颯然,赤炎一閃,烽火長槍斜斜釘入清澈見底的水潭中,安國公主拔起槍柄。槍尖串著兩條魚,一動不動。
程千仞:“你已經可以控制真元,應該能站起來了吧。”
安國公主道:“還不行。誰讓我們偏偏落在這兒。”
寧復還踏遍千山,找天地靈氣封閉的山谷隱居,以為與世隔絕,不料有人專門到這種地方打架。
修行者不能溝通天地,吸納靈氣受限時,傷勢恢復極為緩慢。
萬丈絕壁當前,如天然牢籠,果然是來時容易去時難。
程千仞想起安山王說過的話,自嘲道:“誰說我命好。”
安國公主:“不,皇族有一句話,叫做‘皇命在我,天命在我’。這便是捨我其誰的王者氣度。”
“我不太明白。”
“就是自戀。”
“……懂了。”程千仞笑道:“難道皇族只是比普通人更自戀?”
“小靜喜歡吃烤油饃,但她不能在宴會上吃。我不喜歡打仗,但我這輩子都在戰鬥。皇族嘛,與生俱來,無法選擇,你所擁有的一切榮耀、權力、苦難、枷鎖,都源於你的血統和姓氏。”
安國公主頓了頓:“或許你現在可以選。”
月色照耀下,飛瀑與潭水冰雪般晶瑩,流光溢彩。
她輕聲道:“我自成年便駐守東境,只見過你三次。 割肉喂鷹,捨身飼魔
林渡之在朝光城短暫停留, 開壇講經後, 決定繼續東行。
他去東邊有兩件事情,一是聽說程千仞到了白雪關, 徐冉也在, 想去見見朋友;二是小廟畢竟有魔族血統, 有權瞭解魔族的生活。自己帶他去看,教他道理, 總比他長大後發覺, 內心無法接受、或被外界惡意中傷的好。
林渡之想得十分周全,他總是替別人考慮更多。
彼時程千仞剛剛動身前往東川山脈, 他尚不知道。
朝光城留守百姓自發趕來送林渡之, 他三次行禮辭行, 及城外二十里,送別隊伍才漸漸散去。
朝陽未升,東方天空微微泛白,厚重鉛雲遮蔽日光。
林渡之忽然回頭, 城頭一面面朱雀旗、星星點點的燈火已看不真切, 那座巍峨雄城隱於晨霧, 被他們拋在身後。
冷風肆虐,曠野無邊,彷彿天地回到矇昧未開之時,只剩一大一小孤零零兩人,向風雪更寒處走去。在廣袤原野上留下一道蜿蜒痕跡,很快消失無蹤。
愈往東行, 天氣愈發寒冷,林渡之走得不快,領先小廟半步,足以為孩子遮擋風雪。
手握竹杖的孩童低聲說話,稚嫩聲音飄散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