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可思議:“就這樣?”
“就這樣啊。”
他嘆息道:“不擺高貴姿態,不偽善欺人,遠離紛擾、沒有爭鬥的世外桃源。確實是個很好的地方。”
林渡之聽人誇自己家鄉,十分高興:“師兄們話不多,但都是很溫和親善的人。”他忽而停下腳步,定定看著眼前人。
“你若當真覺得好,願意跟我一起去那裡嗎?”
顧雪絳一怔,笑道:“你不想看星星了?這片大陸上,還有很多你沒見過的東西。”
兩人正相對無言,一聲呼喊打破沉默,迴音震盪山林,驚得鳥雀高飛:
“程千仞前來拜山——”
程千仞推開門就愣了。
大雄寶殿不知何時聚集了三四十人,有以慧德為首的僧人們。也有手拿拂塵的老道,腰佩寶劍的中年人,柳眉倒豎的老婦人,各門派服飾各異,好不熱鬧。
一眼望去,殿外也站滿僧侶,黑壓壓一片。
寒冬晝短夜長,天色將暗,他才知原來與方丈談了那麼久。
程千仞走出禪房,所有目光盯著他。
“你們有事兒?”
“呵,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程院長好大威風!”
這聲‘程院長’叫得陰陽怪氣。
南淵學院的執行規則,在很多人眼中是非常荒謬的。
決定一山之主或一派掌門,先看傳承,再看修為,投票選舉算是怎麼回事?
異數令他們厭憎,以及忌憚。
“哦。這位是……”程千仞想起來了:“山海宗劉長老。幸會。”
他不再是輕狂少年。不會像在太液池面對鍾天瑜,兩句不合立刻拔劍。一般情況下,他都願意心平氣和地聊幾句。
“你們聚在這裡,不會打算殺了我吧?”
被慈恩寺邀請,趕來參加燃燈法會的各派掌門、大長老,俱是一派上位者威嚴氣勢,但程千仞像講笑話一樣輕笑出聲。
人群神色各異,沒有人笑。
了悟從他身後走出來。
“阿彌陀佛,程施主哪裡的話。在場各派,都與你師父寧復還結過血仇,他後來將此劍留給你,因為它,你與人又結仇怨,也是多有不得已。敝寺願做箇中間人調停化解一二,這柄劍,敝寺可代為保管,為它沐浴佛光,驅除凶煞之氣。”
程千仞抱劍行走,被眾人戒備地盯著。
“那我要不樂意呢?”
了悟道:“程施主不願意,我們也無意傷你性命,只請你寺中暫住,聽經洗塵,去去殺性。”
眾人紛紛附和“大師果然慈悲為懷”。
大殿四壁,萬千佛龕的燭光照在他們臉上,光怪陸離。
凡事不能明說,一定要搬出‘大義’講道理。
程千仞都替他們累。
“你說的很對,只有一件事錯了。”
了悟合掌:“請賜教。”
程千仞:“寧復還不是我師父,他是我東家。從前我領他的工錢,替他算賬、買菜、擦桌子……”
眾人俱是一怔,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說這些。了悟暗歎此人還算識時務,眼下與寧復還撇清關係,正好順理成章交出神鬼辟易。
程千仞話鋒一轉:“現在我接下他的劍,就為他扛血仇、斷恩怨。”
“既然是寧復還給我的,誰想要,我就替誰問問他。”
一位拿拂塵的老道喝道:“好啊!你果然跟他有聯絡!與那大逆不道的殺師叛徒勾結!”
下一刻,他的喝問戛然而止,像被人掐住脖子。
因為程千仞竟大步行至殿門口,對將暗未暗的夜空喊道:
“寧復還,你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