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法庇護卻使之冬暖夏涼,窗外朔風白雪彷彿另一個世界。
“有點失望嗎?”
背後忽有人發問,程千仞回身行禮:“胡先生。”
“這不是頂層,樓上才是南央陣法中樞,有空間陣法遮掩,你現在看不到。以後或許有機會……”
胡副院長身著單薄春衫,還是初見時的書生打扮。神色溫和,眉間卻有淡淡倦意,正坐在案前斟茶:“坐。”
程千仞依言入座:“先生氣色不大好。出什麼事了嗎?”
胡先生擺擺手:“方才起了一卦,有些累。”
程千仞接過茶盞,等對方先開口。
自神鬼辟易現於人前,學院替他承擔各方壓力。胡先生不知作何考慮,十分沉得住氣,直到現在才召他談話。
“我能看看你的劍嗎?”
程千仞解劍置於案上:“先生請。”
寶劍出鞘三寸,寒光乍現。
胡易知捧劍端詳:“人們說它萬般不詳,還不是為它搶破頭。”
神鬼辟易本就凶煞極盛,持劍者易遭反噬。上一任劍主又死在徒弟寧復還手上,使它惡名更甚。
“你怕嗎?”
程千仞搖頭:“怕它?當然不怕。怕外面的人?怕有何用。”
胡先生聞言笑笑,收劍回鞘,遞還程千仞:“今天找你來,卻不是為它。”他自袖間取出一封信,“有東西轉交給你。”
熟悉至極的字跡,猝不及防撞入眼簾。程千仞一時愣怔。
胡易知嘆了口氣:“你們通訊沒問題,讓我轉交也可以,發傳訊符不好嗎?”
“空間通道突然開啟,我和院判還以為,朝辭宮發來什麼重要訊息,聖上駕崩了?魔族大軍打進白雪關了?結果呢?給你的家書!”
他見程千仞魂遊天外一般無甚反應,更覺胸中憋氣:
“年輕人,你這真是‘家書抵萬金’啊。”
程千仞被訓得跟孫子一樣:“抱、抱歉。”
他接過寫有‘程千仞親啟’的信封,不由呼吸急促,心情忐忑。
逐流寄信來,會說什麼?解釋上次的事嗎?那樣的話,當然是選擇原諒他……
信紙展開,四個大字躍然紙上——
‘往事已了’。
逐流的字跡,落款寫著朝歌闕。
程千仞腦中轟鳴一聲。
原來如此。
這意思清楚簡單,我欠你教養恩義,替你解決一樁天大禍事。還如你昔日所願,讓你後半輩子過得安穩。
你我因果乾淨,兩不相干。
他們之間,從不存在兄弟情深、‘家書抵萬金’的感人橋段。
真乾淨啊,多一個字都不寫。連最後一封信,也要經別人轉交。
送走逐流時,程千仞確實想過這一天。
等事情真正擺到眼前,才發現自己遠不如想象中豁達。
兩道聲音在他腦海中廝殺。
“程逐流,出息了啊,跟我來這套,死白眼狼,撿你不如養條狗!”
“你憑什麼怪他,這不是你想要的嗎?還說只要他過的好,虛偽,假話!”
胡副院長撿起飄落地板的信紙,看到落款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放心,畢業之後,你可以繼續留在學院。”
這不是家書,是朝辭宮向南淵學院傳達意志。
南央城裡,很少有事能瞞過胡先生。他知道暮雲湖血腥大屠殺,也知道程千仞養在身邊的孩子,是被哪路人接走的。
但他未留意過逐流字跡,更想不到算不到,就在今年秋天,朝歌闕這個名字,已換了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