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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開門。最近事多,小院疏於打掃,秋風捲起滿地堆積落葉,好不蕭瑟。
黑暗裡,樹下桌邊竟坐著一個人。
那人彷彿本該在這裡,並一直都在這裡,絲毫不顯突兀。
程千仞原地呆怔。最親近的人、最熟悉的氣息讓他提不起任何戒心。
逐流站起身,大步走上前,張開雙臂將他抱進懷中。
見懷中人毫無反應,輕聲道:“你殺了那麼多人,闖了大禍,要不要我幫你?”
程千仞頭腦暈沉地想,我在做夢吧。不然為什麼會看到逐流?
好暖和啊,傷也不疼了,不是做夢是什麼。
貧賤兄弟百事哀
“要我幫忙嗎?你點點頭, 什麼麻煩都沒有了。明天照舊搬新宅, 宴賓客。”
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彷彿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
若程千仞此時抬頭, 便會看清那人面容平靜, 眼神冷漠, 眉眼間神態與逐流大不相同。
他定了定神,掙脫懷抱, 震驚地打量眼前人。
個子高了, 五官徹底長開,真出落成了俊美少年。是夢裡的模樣。
“你、你怎麼來了?”
送走逐流的時候, 他說盡了絕情話, 弟弟應該恨他。去了皇都錦衣玉食, 身份尊貴,哪裡還願意回來?
現在逐流悄沒聲息地連夜跑來,怕不是在皇都遇難,過不下去了?
程千仞想到這種可能, 心中一驚。真是破屋偏遭連夜雨, 貧賤兄弟百事哀。
“你說話啊!到底出什麼事了?”
“沒事。”
“沒事就快回去啊。我這邊剛惹了大禍……保不齊連累你性命。”
這人居然第一時間擔心他, 以至於忽略了他說的‘幫忙’。
朝歌闕微怔,心想說得真好聽,好像你不是二百兩拋家棄弟,有錢就搬去文思街花宿柳眠的混賬哥哥一樣。溫柔鄉,英雄冢,你也真敢去住。
如果‘程逐流’見你這幅模樣, 一定很高興。
可惜他看不見了。
朝歌闕想到這裡,突然改變主意,決定換個騙法。
他笑意愈發溫柔:“我想你啊,哥哥。”
程千仞愣怔一瞬。
聲音顫抖地問:“你……你家裡人,是不是對你不好?”
弟弟只是輕輕點頭,程千仞卻覺得他一定受了天大的委屈,腦袋轟地一聲炸開。
他以為逐流身份尊貴,朝歌十衛又被自己逼著發過心血誓,會對他絕對忠心。逐流能得到最好的照顧,享受無限資源……
原來一切都是他自以為的,逐流過的一點也不好!
他家小孩多乖啊,如何在充滿陰謀詭計的環境艱難求生?
“是我的錯,哥哥錯了……”程千仞眼眶通紅,喃喃自語:“就知道那些皇都人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已經很久沒哭過,無論受再重的傷,面對怎樣的險境。但現在,愧疚與壓抑的思念,讓他幾乎掉下眼淚。
“你既然偷跑出來,他們一定不會放過你,南央城是待不下去了。我們先離開這兒。”程千仞握著舊劍,向少年承諾道:“別怕,誰欺負了你,以後我挨個討回來。”
“五更天城門一開,我們就出城。我去跟朋友打個招呼,你去拿銀票,都在你房間床板下面,其他東西不帶……”
朝歌闕怔怔看著他,目光復雜:“你傷得這麼重,怎麼跑?”
“我沒事。”
“你就這樣走,剛買的新宅美婢不要了?南淵第一天才的聲威不要了?”
程千仞鬆開逐流肩頭,退後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