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程千仞聽不到他們內心呼聲。
他依然向前走去。撐著劍,步履維艱。每走一步, 就讓人緊一口氣。
鮮血流入枯莖叢中, 水面如綻開朵朵紅蓮。
他面容平靜, 好似不知傷口苦痛、又像在壓抑著什麼。
畫面詭異而駭人。
全場靜默。
傅克己也沒有動。
或許程千仞走不完這幾十丈,畢竟不確定他的真元是否還能支撐水上行走;或許他已經無力再戰,只撐著一口氣不肯倒下。
但只要對方有舉劍出招的意圖,他就等待,並給予時間。
就算程千仞現在打坐調息,灌幾瓶靈丹妙藥傅克己也不會阻止。
這是一種尊重, 也是自信。
自信得勝。
程千仞視野中一片血紅,枯荷、淤泥、雪浪、水草,甚至對手的身形都像蒙了血霧,模糊不清。只有那把劍的光輝穿透一切,極度刺眼、惹人生厭。
他的速度漸漸提升,從踉蹌到疾走,到狂奔。
胸腔火焰越燒越盛,程千仞點水狂奔!
劍尖低垂,在湖面破開流暢的軌跡,其上狂暴真元令水滴蒸發,一道白霧隨之升騰。
他挾霧而來。
傅克己神色微凜。
雙手握劍,嚴陣以待。身形未動,山河崩摧卻爆發一聲淒厲嘯鳴!
程千仞手中舊劍不甘示弱,以長鳴應和!
它們像老友重逢,將把酒歡談,又似宿敵碰面,必生死立見!
這兩聲劍嘯來得無端又盛大,響遏行雲。湖畔眾人捂耳後退,修行者亦覺識海震盪。
觀湖樓上,人們神色陡然凝重。
什麼劍能與山河崩摧齊鳴,程千仞到底是什麼來路?
一切猜想與推算無暇進行,因為兩劍已經相遇。
預想中的大爆炸沒有發生。太液池僅微微顫抖。
寂靜一瞬。
山河崩摧從客院飛越到湖面,破屋穿雲,在厚重陰雲間狠狠撕裂一道巨口。
程千仞從荷花蕩狂奔到湖心,劍尖所過之處,真元燃燒,在水面留下一道白煙。
裂雲不合,白煙不散。
兩劍相逢時,這兩條壯觀劍軌,跨越天上地下,連作一線!
一道極輕極微的嗤響,像水流裂冰、新芽破土的聲音,自長劍相擊處傳來。
每個人都聽到了。
下一息,兩聲轟鳴交疊,雲層炸開,水底爆裂!
彷彿冰面瞬間開裂,洪水傾灌而下,新芽破土,眨眼拔起參天巨木。
濃雲驚雷下,沖天雨幕中,程千仞與傅克己的身形渺小至極,只有兩道劍光迅速亮起,穿透重重雨霧。
湖畔眾人來不及做出反應,被巨響震得耳膜劇痛,短暫失聰,一片兵荒馬亂。
雲層裂口飛速擴大,湛湛清光流瀉,灑向荒誕人間。
一息間有千萬道劍氣交擊,厲嘯迴盪,劍意充斥天地。
同爐鑄造的兩把神兵,一直跟隨修為高深、老成持重的歷代山主。
明珠蒙塵損光輝,寶劍藏鋒損銳意。
它們曾共同抵禦外敵,所向披靡,從未交鋒,今日卻要一決高下。
觀湖樓上的人們,也像短暫失聰的學子那樣,怔然一瞬。
‘威勢引動天象,這不是那把劍是什麼。’無法解釋,只有一種可能。
‘當年寧復還攜帶此劍殺師叛山,他從哪裡得來?!’程千仞必然與寧復還有淵源。
他們身份立場不同,腦海中一閃而過的無數問題卻大致相同。
有人想開口,卻只來及說四個字。
那個名字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