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東川山脈之前,白閒鶴對他說,魔王一死,那位聲威鼎盛,比聖上更得民心。如果他不願這種局面繼續下去,總要做點什麼。
安國公主在崖底時,還是荊釵布裙的溫和婦人,也總想將話題引向朝歌闕。
程千仞以為是他們多心。世人皆多心。
原來他去東川山脈這一趟,不是安山王的陰謀,也不是魔王的謀算,仍在朝歌闕的局中。
險死還生、在谷底養傷時,他想過對逐流更好一點,現在就像一個笑話。
程千仞:“他怎麼敢。”
“殺死魔王是真正的千秋功業。你說魔王沒死,可是魔王又不現世,誰會信你?只要人族不滅亡,他將永遠被稱頌。如今他聲望、權力俱在巔峰。可以做任何事,沒有人會反對。他說的話,就是真理。”
比如廢黜太子,另立新的東宮,比如一紙詔書昭告天下,以聖上的名義,否定一個人過去的身份。
其實程千仞四個字,意思很簡單,他怎麼敢騙我。
安國公主只以為他不肯面對現實,嘆息道:
“只懂戰鬥是不夠的。你該學會做個大人物了,有時候為天下戰,有時候與天下戰。”
程千仞:“寧復還也這樣說過。”
但我學得不好,以至於陷入眼下的境地——身前無敵人可殺,身後無退路可退。
“幸好他依然願意遵守忠於皇族的誓言,並且選擇了你,你該開心才是。多少人為那個位子明爭暗鬥,耗盡心力。你不想要,實在有些……”
程千仞補完她未盡的話:“不識好歹,我知道。我想吃陽春麵,你給我一鍋鮑魚燕窩,逼著我吃乾淨,不許浪費,說別人根本吃不上這種好東西。但我只是個普通人,只想吃一碗貼胃的面!”
安國公主一怔:“你們麵館伙食真不錯啊。”
程千仞擺手:“我胡說的,以前日子窮,誰吃過鮑魚燕窩。等手裡有點錢,又他媽辟穀了。”
安國公主微笑道:“你沒吃過,怎麼知道自己不喜歡呢?”
程千仞沉默無語。
他自覺虧欠這具身體的原主,局面至此,再沒有逃避的可能。
他問道:“如果是以前的五皇子,他會怎麼做?”
“要限制某個人,或者某方勢力,偏又出於各種考慮,必須避免流血衝突。這種情況,皇族一般選擇聯姻,老把戲了,但真的管用。”
程千仞滿頭霧水:“朝歌闕根本沒有女子親屬。”
安國笑笑:“聽說他有個兒子,年紀比你小。雖然沒人見過。”
某種直覺作祟,程千仞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這不可能。”
安國平靜道:“多事之秋,我們再承受不起更多內耗鬥爭了。他會同意的,為了朝歌一族忠心的誓言,為了王朝千秋、整個人族的安寧,把兒子送進宮算什麼。進宮可是天大榮耀,雖然會讓他斷子絕孫。合籍之後,兩人氣運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功高蓋主,封無可封,只剩一條絕後計。
“可惜你要受些委屈,過日子沒有感情,一定非常難捱。多娶幾個喜歡的妃子補一補吧。”
程千仞心道,很久以前,我們一起過了很多年日子,在東川,或在南央。一點不難捱,是我一生中少有的、平靜的好日子。
他冷聲道:“荒唐。”
逼迫曾經的弟弟嫁給自己,我雖然不是什麼大好人,也沒那麼混蛋吧。
“你如此排斥聯姻,是因為有了心儀的物件嗎?”安國忽然變得八卦:“學院裡那麼多愛慕你的女學生,卻沒聽說你喜歡誰,至於文思街的事,我知道你是替徐冉背鍋。難不成你更喜歡男子?花間雪絳?林渡之?寧復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