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渡之在默唸佛偈,床上人依舊無知無覺地閉著眼。
顧雪絳看了程千仞半晌,忽道:“你看他像不像個暴君,因為寵妃死了,便生天下縞素之心。”
徐冉微怔,竟覺這荒謬比喻莫名恰當。
這裡是太液池湖心島東院,程千仞與傅克己決戰後,重傷不便移動,曾在此修養。與先前不同,這次是禁閉。
林渡之念完一段,轉頭問顧雪絳:“外面情況如何?”
“亂啊,院判動手前命令太液池清場,很多學生不服,現在鬧著要見程千仞。還去藏書樓靜坐,請院判證明沒殺他。馬上年終大考,這個關口偏出亂子,執事長很頭疼。”
程千仞養望已久,南淵 意難平
風雪不知何時已停歇。夜色極靜, 月光入戶, 如積水清波滌盪。
那人站起身,身影遮蔽軒窗下一半清輝, 無形壓迫感盈滿一室。
程千仞想, 小白眼狼, 我從前是否在乎你,你心裡沒點數?
他終於清晰認識到逐流的心智早已超出年齡限制。便再無法像上次一樣, 面對欺騙, 以孩子不懂事自我安慰。
事已至此,與他硬扛無用。程千仞深吸一口氣, 寒冷空氣突兀充斥心肺, 牽動體內舊傷, 未語先咳。
月光下他臉色蒼白,墨髮披垂,雙肩因為劇烈咳嗽顫抖。一身冷硬鋒芒斂滅,顯出幾分脆弱無助。
朝歌闕氣勢稍滯, 不由上前兩步試圖攙扶, 程千仞抬手止住他:
“小流, 兄弟一場,我落到今日這般地步,不怨你。”
如果五年前有人說,你以後會算計逐流,為自己謀劃好處,程千仞一定罵他滾蛋。
可惜世事難料。他此時就在以退為進:
“說實話, 當年若不是撿了你,我日子過得也沒盼頭,沒力氣走出東川。程逐流,不,朝歌闕,你根本不欠我。”
那人微蹙眉,不知作何思量。
程千仞忍不住腹誹,到底是張完美無缺的臉,皺眉頭也比旁人好看。
“你要是還認為對我有虧欠,因果不乾淨,道心不圓滿,就多看護下我幾個朋友吧。至於你我,都有各自要做的事,好聚好散,萬事如你所願。”
朝歌闕:“你放心。東征之戰後,王朝將星凋零,大陸風雲激變在即,朝堂正值用人之時……”
程千仞擺擺手:“翻案洗冤就夠了,他們有一分本事打一分天下,不用你幫他們封侯拜將。”他很不習慣這人如今說話的語氣。
朝歌闕道:“那你呢?你在學院殺了人,免不了麻煩。”以後又有什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