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想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可在回應這一句時,她的嗓子不知怎麼就哽咽了一下。門外的桃葉也隱約感覺到小姐的語氣似乎有些不對勁,可她想不明白,便只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等孟懷蝶往正廳那邊走的時候,在還有幾步之遙的距離,孟鈺辰就聽見了她的腳步聲。
當她邁進門檻,他剛好回頭,於是二人的目光正好對上。
孟懷蝶看著孟鈺辰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微微失神了片刻。
他的容顏絲毫未變,仍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他時的模樣。是了,上一世她最後一次見他,他便還是這般年輕。只是後來她的記憶漸漸模糊了下去,許多人的樣貌已經漸漸記不得了。
但她卻始終記得他的眼睛,是那種深沉而凌厲的漆黑,彷彿只屬於最冷徹的極夜。當年孟劼也說過,他之所以在戰場上將他救回來,就是因為他看上了他的這雙眼睛,宛如戰場上翱翔的鷹隼。
“哥……你回來了。”
“嗯。小蝶……”
孟鈺辰的聲音沉穩有力,不過此刻卻隱約透露出一絲淡淡的詫然。不知是他的錯覺還是怎樣,他總覺得她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位許多年不見的故人——而他其實離家才不過數月,尚不到半年。
更何況,在他的印象裡,她並沒有那麼黏他。
孟懷蝶不動聲色移開了自己的視線,只是輕咳了一聲,“哥,還麻煩你特意從駐地回京……”
“這沒什麼,本來李副將半個月前就已經到了。”
孟懷蝶也清楚,與其說是他這一世“特意回來”,不如說是前世他在本可以回家的時候沒有回,自己選擇主動留在了營區。不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個月後——他的下一次出行,她必須要想辦法阻止,無論如何千萬不能讓他走。
“距離牡丹花宴還有些時日,你一路舟車勞頓,這幾天就好好休息,那邊日子苦,回家了便歇歇。”
說話的人是孟劼,營區駐地是什麼環境,他自是再清楚不過。
“這麼多年倒也適應了。”
孟鈺辰唇角微勾,淡淡笑了笑。孟懷蝶聽著二人對話,不再開口,只默默垂著眸子,將眼底的神情斂藏。
當晚孟懷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她已經度過了好些天,原本已經適應和接受了當下,剛開始那幾夜的失眠狀態本已經漸漸好轉,可也許是今日孟鈺辰回來的緣故,記憶的閘門再一次不受控制地開啟,又攪亂了她的心神。
她不知是何時睡著的,又或者沒有,只是腦海不自覺又開始回憶起了過往,而她的意識朦朦朧朧,只覺得分不清夢與現實。
那一瞬她躺在床上,彷彿又回到前世的彌留之際,床邊的桃葉似乎也看出她快不行了,哭得像個淚人兒。
而臨死前她最後見到的人,除了桃葉以外,就是顏雪柔。那個被慕容瑾放在心上的女子,雖是以妾的身份被他納入府中,可府中上下人人都知道,她比孟懷蝶這個“正妻”要更受寵愛。
她說話的聲音也是輕輕柔柔的:“孟姑娘,你這又是何苦。”
語氣中聽不出嘲諷,只有同情和憐憫。
可對於驕傲的孟懷蝶而言,被人同情的滋味甚至要更加讓她難受。她纏綿病榻太久了,乾涸的嘴唇蒼白無一絲血色,嘴巴微張卻說不出話來。
“你為何執意要嫁給阿瑾?當年阿瑾已經向皇上請求娶我,如果不是你大哥……他當年自己都已經傷得半死不活,差點連命都沒了,可他最後向朝廷提出的請求居然是求皇上給你賜婚……”
孟懷蝶聞言,睜大了空洞的眼睛,胸腔中彷彿壓著千斤,她想說話卻吐出一口血來,整個人的腦子都“嗡”的一聲——
半死不活?!大哥他……到底遭遇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