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感到委屈?
景文保持一個姿勢很久沒有動彈,久到服務員都跑出來詢問,生怕他出什麼事。
再次抬起頭的時候,那雙黑沉沉的眼睛紅得瘮人,他拿起手機接通了王嵩催命似的電話。
“你在哪兒呢?突然跑出去也不說一聲,蘭外還去不去了?”王嵩語氣不滿地問他。
景文握著手機的骨節微微泛白,咬緊牙關道:“去,現在就去。”
春夜裡,草叢間蟲鳴螽躍,月色清淺地灑滿了院落,天台一片靜謐。
龍沙寶石抽出新嫩的綠芽,又一年花期過去,花架上即將生出枝繁葉茂的綠葉。
寧栩靠在架子上,抬頭喝乾了易拉罐裡的啤酒,隨手扔到一邊,地上又多了一個捏癟的空罐子。
他抬頭望著朦朧不清的月亮,只覺得時間恍惚又回到了一年前,一切都像個死迴圈一樣,不斷重演、反覆。
這是第三次了。
剛來蘭高的時候,他本不想對新學校新班級投入太多情緒,只消平淡地過完剩下一年就好。
其他同學身邊都熱熱鬧鬧,只有他經常形單影隻,本能抗拒和別人太過親密。可他終究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少年,也會被那群呼來喝去的二貨朋友吸引,當李裘死皮賴臉拉著他去打籃球的時候,他終是沒有拒絕。
大家都以為他慢熱,願意主動和他說話。
實則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也很想主動,只是猶豫不決。
這些人蘭外、立人的同學都不一樣,每個學校有它自己的風格,培育出來的學生自然也各不相同。
蘭高的學生更為單純善良,平時總被老師教訓得死死的,骨子裡也更向往自由和激情。
李裘、齊浩洋、卓楠、盧思思、小胖、王嵩……
每一個他遇到的人,都有他們獨一無二的特點。
他們或許有人有著乖學生的外殼,卻總在遇到事兒的時候毫不退縮、勇往直前,他們會接納一個轉學三次來歷不明的學生,也會毫不猶豫地接納休學回來的周懷峰。
寧栩忽然間覺得難過。
因為他發現,他捨不得了。
他不是個冷血動物,相反冰冷的外表下,是比尋常人更細膩敏感的神經纖維。
段恆的目的很明顯,就是和前兩次一樣故技重施,讓他身邊的人都知道他的過去。
假如這些人知道那種事,還會像現在一樣對他笑臉相迎嗎?
還會鬧哄哄地圍在他旁邊問題目嗎?
還會不顧他裝作冷臉地和他打打鬧鬧嗎?
這個問題,是考驗人性,信和不信只在一念之間。
他本可以選擇讓艾珂出面,或許這次校長和老師會站在他這邊,和立人的老師一樣把謠言鎮壓下去,那麼然後呢?
然後他將失去這些朋友,他會贏,卻也輸得徹底。
這就是他離開立人的原因,因為沒有人敢當面說他什麼,但他知道私底下每個人都會議論。
他背靠著光禿禿的花架,手臂無力地癱在地面。
有個柔軟溼潤的東西,舔了舔他的手背。
寧栩低下頭,看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上來,默默陪在他身邊的吃罐頭。黑夜裡,它用黑白分明的純淨眼神看著他,將身體縮成一團擠在他手邊。
“每當這種時候,也就只有你能陪著我了。”寧栩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腦袋。
吃罐頭像是明白他的心事,伸出舌頭不斷舔舐他的手心。
看著它乾淨到無暇的眼神,寧栩想起了這整個晚上,他最不願去想的那個人——小動物的眼神是世界上最潔淨的,就像景文看他的眼神,熱烈、真誠,不帶任何雜質。
“對不起,要讓你失望了,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