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這些箭都遙遙對準了她。
唯一的出口,只有上山的石階,她的後路全斷。
血液仿若凝結,呼吸似被生生掐斷。
「柳大人,這又是為何?」站在階下,她面上已做不出一絲表情,與他不過幾級石階的距離,卻仿若咫尺天涯。明明只是三日,明明三日前,他還與她耳鬢廝磨。
柳木白站在石階上,回頭輕笑,一如既往,溫潤文雅,「石頭,跟上吧。」就像是普通的喧寒問暖。
她立在原地,一動不動,死死看著他,只有睜大著眼睛,她才能憋住眼底酸澀,「柳大人……」
「你答應了喚我木白的。」手指遙遙虛點她的唇間,打斷她的話,「快些吧,山上人還等著。」
山上有師叔、還有丁澤……
她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唇角都顫抖起來,整個人像是被抽去靈魂的木偶,僵硬地抬起了步子,一步一步踏上了臺階。
見她終於抬步,柳木白勾了嘴角,輕飄飄轉回了身子,延階而上,「天色不早了,上面的人,怕是也久等了。」
石曼生身形微微一晃,沉默不語,步伐越發沉重。
這條熟悉的山路,變成從未有過的漫長難忍。
彎弓搭箭的侍衛們緊跟而上,長長的石階上頭,眾人腳步的聲響被積雪所壓抑,迴蕩在山間的風卷著雪花旋轉呼嘯,在這深夜雪色中,周遭的一切都靜到讓人窒息。
一步一步,她踏著他在雪地留下足印,木然失了魂魄。
發間還帶著他與自己的瓷簪,區區二十文的瓷簪,就和她與他的過往一樣,廉價易碎……
她抬頭看著他的背影,身形有些模糊,不知是這漫天的風雪,還是她眼中的酸澀,迷了眼前風景,她看不清他,或者說……她從未看清過他。
柳木白……三日不見,物是人非,他成了她不熟悉的柳大人。
無邊落木蕭蕭下,白雲千載空悠悠……
木秀玉白的柳大人,再也不是那個與她歡笑,與她共遊的柳木白,兩人曾經的親密,在這長長的石階面前,在這黑壓壓的侍衛面前,在那一彎彎滿弓面前……都成了笑話,十足的笑話。
相思刻骨?相思閻羅?
從來相思的只她一人,刻骨刻心也只她一人。
……
——今日起,你我不提從前,只問來日。
言猶在耳,如今想來,字字錐心。他們從未有過從前,又何來提及從前。
一個人的心究竟要多深不可測,才能日復一日演戲一般在她面前笑得深情,才能在此時此刻還輕聲喚她石頭。
上了二十層石階,她肩頭已經又積上了雪花。輕輕軟軟的雪花,覺不出重量。他的真心是不是就如這雪花一般,輕如鴻毛。
——我柳木白對天起誓,從未負過石曼生一分一毫,如有半句虛言,萬箭穿心,不得好死。
誓言依稀,可這誓言輕賤得一文不值。她忽然很想笑,這麼一句不是謊話的謊話,當初讓她驚慌失措了許久。
可笑,可笑……
起誓之前,他,柳木白確實從未負過她。
又到了一處平臺,柳木白稍稍回頭,溫言關心,「石頭,可要休息一下?」
她只搖頭,不答話。柳木白沒說什麼,微微一笑,轉身繼續前行。
自從那一晚聽罷梅子傾的話後,石曼生心中一直都存著一份僥倖,一份柳木白雖然是出於目的接近自己,但也許後來情意不假的僥倖。
可這份僥倖從他出現在百里宮山腳的那一刻起就被摔得粉碎,在看到那些弓箭手的時候又被碾成了粉末、散做了菸灰。
從頭到尾都是他,要畫卷的是他,追殺葉青的是他,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