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 第66節(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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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當銅漏裡的水又滴滿了一個刻度,忽然傳來了幾聲野貓的利叫,躺在御榻上昏睡的男子忽然輕微地動了動自己的手腕,等到全身的血液逐漸流暢,可以正常活動之後才徐徐起身。

顯德早已經不在殿內伺候,如今的紫宸殿悽清冷寂,沒有半分天子寢殿該有的人氣。

穿了天子寢衣的人坐在等身銅鏡前, 晉江文學城獨發

紫宸殿側殿裡, 顯德正在默默燒著紙錢,祭拜牌位上的人。

宮裡面不允許私下燒紙錢,更遑論是天子居住的紫宸殿,半點晦氣也不能沾染的, 但是他知道不會有人來管他, 皇帝急於同鄭太后調情, 知道了這樣晦氣的事情也不會在意。

皇帝需要他的時候, 便拉他出去做戲,不需要的時候便關在殿裡, 每日讓人給他送粥送青菜。

說不準今上什麼時候想要這位太上皇駕崩,他這個昔日忠僕也就該跟著一道去了。

被摺好的元寶和紙錢被火焰吞噬,頃刻間化為灰燼, 燈火晦明,顯德抬起那明顯昏花了的眼,去看牌位上“大行皇帝”那幾個字。

出生便被立為太子、御極二十餘年的天子,卻是被自己最心愛女子親手奉上的毒酒終結了輝煌的一生。

皇帝對自己的父親恨之入骨,便是平定長安的叛亂之後依舊秘不發喪,只是給了一個太上皇的虛銜,但是顯德卻能知道, 分明聖上這裡冷落悽清,連個靈堂也沒有設下,半分天子的尊榮也沒有給他。

聖上生前最寵愛的便是鄭貴妃, 他是親眼瞧著聖上是如何一步步對貴妃牽腸掛肚的, 哪怕元柏有極大的可能不是皇家的血脈, 聖上氣怒交加,半夜裡起來甚至還添了咯血的症候,到最後還是狠不下心腸賜死, 去道觀看望有孕的貴妃。

然而聖上屍骨未寒,如今他最鍾愛的女子就已經承歡在殺夫仇人的榻邊,連聖上心心念念想保住的那個孩子都是假的。

清寧宮裡紅燭高舉,獸香不斷,一家子和和美美,太后與皇帝接近明面上的幽會,而紫宸殿裡,只有他一個人記得這是大行皇帝的七七。

便是難得傷春悲秋的顯德,眼中也漸漸落下淚來,對著那孤零零的牌位喃喃自語。

“原本您山陵崩後,該有三次虞祭禮的,可是三殿下一直不肯發喪,奴婢也只能按照民間的風俗給您燒些紙錢,省得您地下寒心。”

道觀裡那一杯毒酒並未直接要了聖上的命,聖人一邊撐著鎮定指揮,一邊服藥解毒,然而毒已經侵入五臟六腑,便是大羅金仙也很難救治。

聖上便像是那燈架上的紅燭,被無休止的叛亂與皇子們接二連三的死訊熬得心力交瘁,只有最後的一口氣,最後見到蕭明稷提劍入宮,都已經沒有半分撐坐起來駁斥這個逆子的力氣。

他被蕭明稷帶來的人捆到一邊,眼睜睜瞧著聖上被蕭明稷氣到嘔出最後一口血,沒了呼吸。

可是比這更叫人震驚的是,原來鄭貴妃與三皇子早就有了首尾,而十殿下當真不是聖上的子嗣。

這些蕭明稷都知道,然而他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做聲,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寵愛自己的心上人和孩子,讓聖上被矇在鼓裡許久,如同一個痴人。

蕭明稷怨恨天子的薄情寡恩,他用沾滿了廢太子厲王鮮血的劍尖拍打自己生身父親的床褥,濃重的血味便是如今彷彿還能嗅到。

“阿爺,你當年聽信孝慈和張氏那兩個毒婦的話,將我棄如敝履,連阿孃都不肯再見一面。”

“斥我不祥,又逼死我母,強奪我愛,”那劍上的鮮血順著紋路向下,滴在聖上的床榻,開出來許多妖冶的花,“聖人自詡天下第一,掌萬民生死,如今這樣寒心的滋味,聖人可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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