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他也不願意叫這個令人頭疼的女子惹得自己連夢中都不安寧。
然而眼前的一切又如此真實,彷彿佳人與他只隔了一張紗簾。
只需要掀開那一層帷幕,就能將她瞧得完完全全。
他下意識前踏了一步,低聲喚道: “音音?”
那坐在簾幕裡的女子果然抬起頭來,但是並不是見到故人的喜悅,反而是驚慌,隨即冰冷下來。
她就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冷冷地提醒他:“稷兒,你難道不該喚我一聲母妃或者阿孃嗎?”
晉江文學城獨發
她所說的, 是他平日裡常喚的話,但卻不是出於恭敬,只是瞧著她那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十分有趣。
但是這話從她的口中正正經經地說出, 聽起來卻莫名叫人火上心頭。
她比自己小那麼多, 虧她好意思拿出長輩的派頭教訓自己, 便是這張臉冷肅起來, 難道她就能憑空長大二十年嗎?
“娘娘現在這樣說,是不記得當初佛寺共處一室了?”
蕭明稷冷冷一笑, 他目光直直看向帳中容色無雙的美人,她果然抬頭相望,即便隔著紗幔, 也能瞧出那一張俏臉上壓抑著怒意。
只有她這樣生氣卻又敢怒不敢言,他才會覺得快意。
因為她那曾經的狠心,幾乎現在都不能成眠,哪怕是在夢裡,也始終不能擺脫她。
“鄭玉磬”這三個字幾乎成為了他的心蠱,無藥可醫,時不時就會出來噬咬人心, 在最猝不及防的時候重新將他拉入深淵,不能解脫。
但是在夢裡,他的顧忌卻不會如現實中那樣多。
夢裡沒有巍巍皇權的約束, 他可以隨自己的心意。
“鄭貴妃莫不是忘了吧, ”蕭明稷盯著她看, 慢條斯理道:“娘娘從前許過我承諾,您是金口玉言、一諾千金,可竟然如今還未兌現。”
鄭玉磬聽了這話卻沒有惱, 反而從榻上起身,素手一撩,步出了帷幔,他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的時候,有了一絲恍神的停滯。
她在外面披了一件質地柔軟的薄羅衫子,百褶半身裙刺繡不多,但料子瞧著便是舒適至極,足下只踩了一雙菱襪,連絲履都沒有穿,頭髮半挽,斜戴了一根玉釵,愈發顯出娉婷雅緻,秀色閒適的慵妝姿態。
“三郎,你長了我幾歲,怎麼反倒真像個孩子一般?”
她蓮步輕移,站在他的身前,落落大方地淺笑相近,輕聲低語道:“我是天子最喜歡的女人,普天之下,只有聖人才能擁有我,你不覺得自己說出這種話很可笑嗎?”
鄭玉磬的聲音無疑是如往常一般輕軟,似春風拂人,但是她說出來的話卻並不動人。
這張臉上寫滿了高傲和報復的快意,甚至有幾分叫人生氣的挑釁。
那蓬萊香的氣息縈繞不去,彷彿叫人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時候,只是她比起從前變了許多,他離開江南的時候她才是一個嬌妍的待嫁少女、他未來要迎娶的正妃,再見卻變成了侍奉君王的貴妃。
“貴妃娘娘未免也太有恃無恐,當真覺得兒臣不敢動你嗎?”
他上前幾步,略用了些力氣,眼瞧著鄭玉磬面容上逐漸浮現驚慌,眼中的淚水一滴滴滑落,順著面頰滴入刺繡精美的衣襟裡,洇溼了蓮花紋繡。
只是即便是如此,她也只是怔怔,而後連忙咬著唇,將斥責人的話全部嚥下,恨恨閉上了口,不知道是出於倔強,還是害怕叫外面的人知道,被有心人稟告了聖上。
獵物出自本能的恐懼反應,是對一個殘忍獵手的小小獎賞。
“貴妃娘娘,您答應的事情,今日總該作數了。”
他瞧見她哭,反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