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們對方丈大師很佩服,既然方丈這麼說了,各部門僧侶只要管好自己的課業就行了。大家正想離開,卻聽見方丈大師納悶地嘀咕:「……這尉大娘,難道有什麼過人之處?」
尉大娘的過人之處,就在於臉皮厚,腦洞大。
她一瘸一拐,借著檢查衛生,在各處禪房轉了一圈,最後轉啊轉的,順理成章轉到了柿子林。
那時候釋心正打坐入定,她進門沒打招呼,抽出藏好的草蓆鋪在一旁,毫不見外地躺下了。
「唉呀……還是這裡最舒服。」她四仰八叉,長嘆了口氣說,「先前食堂裡的變故,你都看見了吧?當時方丈大師就在我對面,嚇得我肝都快碎了。都怪這痦子材料不好,之前那個丟了沒能找回來,這個一燻熱氣就掉了……」
回頭看看,他雙手結印恍若未聞,公主也不在意,抽出銅鏡上下打量,心道也好,今天痦子掉了可以是個開頭,過兩天斑也祛了,慢慢面板也變白了,和尚們就會相信一個至理名言,戀愛中的女人最美,她和釋心大師的戀情,變相也就坐實了。
哈哈,公主咧嘴無聲大笑,到時候老和尚總不能藉口她太美,把她驅逐出寺吧。她這朵達摩寺之花可以自由自在地招搖著,盛開在飯堂和柿子林盡頭。釋心大師如此知情識趣,八成不好意思留在寺裡,給其他僧侶造成困擾,這麼一來不還俗也得還俗,自己真是個曲線救國的小天才。
公主越想越高興,翻來覆去一陣烙餅,先給自己慶了功。午後正是容易犯困的時候,她高興了一會兒便睡著了,白日夢裡出現了釋心大師,他蓄上了頭髮,穿著天歲親王的大科綾羅,騎著高頭大馬,帶她回孃家。哥哥得知後感動極了,哭得大淚滂沱……
睡夢中的公主陶醉地笑,油彩蹭在枕頭上,白色的枕巾斑駁了一大塊。
釋心禪定結束,轉頭看了她一眼,那個原本長痦子的地方,為了逼真特意填上淺一號的油彩。若說公主性格大大咧咧,倒也不是,她甚至很精細地勾勒了肉紅色的增生,就算湊近了看,去痣成功也有理有據。
窗外不知哪裡飛來了兩隻鳥,啾啾叫得熱鬧,他調開了視線,放眼群山橫臥。這片山巒最美不是現在,等天涼了,秋盡入冬,該落的柿子落完了,最後剩下的那些愈發紅艷。下過頭一場雪,漫山遍野的白,紅柿子是雪景圖上朱紅的印章,稀稀落落幾點,像無數文人雅士的落款。
歲月靜好,想去泡上一壺茶,沒想到一動就驚醒了公主。她迷茫睜開眼,長眼睫扇動了幾下,孩子般揉著眼睛盤腿坐起來,「你幹什麼去啊?」
釋心道:「泡茶。」
公主唔了聲,「不用忙了,本公主不喝茶。」
就是這麼自來熟,完全不給你反駁的機會。
「你等我緩一下……」她睡醒後得有一段時間的恢復,才能理清腦子裡混亂的線頭,「我是幹嘛來的,肯定不光睡午覺……」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來,「那些救下來的飧人,還沒被送回上京。知虎兄託人傳話給我,說他們身體太弱,現在不宜移動。他們畢竟都是膳善人,我想去看一看他們,大師能陪我一道去嗎?」
其實釋心並不贊同她拋頭露面,但事關鄯善國,據她自己說深受百姓愛戴,既然百姓出了事,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謝施主還在雲陽嗎?」釋心問。
公主說是啊,「出了那麼大的事,他知道我回了達摩寺也還是不放心,想見一見我。」
釋心的眉心幾不可見地一蹙,直覺這謝邀總是陰魂不散,必定是有所圖。他倒不是對謝邀抱有成見,只是從鑊人的天性出發,下意識對他多加防備罷了。
「施主的傷,怎麼樣了?」
公主是不拘小節的脾氣,他話音方落,她就脫下鞋襪往前一蹬,「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