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月感受得到自己的呼吸沒那麼悠長冷靜了,他偏頭,不與李成綺對視,只輕輕喚了聲,“陛下。”
李成綺自上而下地望著謝明月那張近乎於逆來順受的面孔,他覺得虛偽,覺得可笑,他想捏住謝明月的下頜將他的臉掰回來與自己對視,可李成綺沒這樣做。
一個皇帝,直接捏自己臣子的臉彷彿不大文雅,也不大守禮。
謝明月眼前寒光一閃。
青玉案就被插在他喉嚨邊,只要謝明月再往旁邊躲一點,便是血濺五步的下場!
李成綺的唇角勾起,那對小酒窩顯得無害極了,天真極了。
謝明月喉結無聲地滾動,卻不是因為緊張。
李成綺低頭看他,好像被這個場景刺痛了雙眼一般,闔上雙眼,緩了緩後才睜開。
那顆紅痣一覽無遺。
一把火燃在了謝明月喉中。
“謝玄度,”李成綺的聲音近乎於喏喃,他望著謝明月那雙湧動著滔天情緒的淡色眼睛,他知道謝明月這時一定心緒複雜,但他不願意想,但他不在乎,他又重複了一遍,“謝玄度。”
謝明月嘶聲道:“臣在。”
他竭力壓抑著身體深處叫囂著的衝動,十指攥緊,青筋條條隆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彷彿只做這一件事便用盡了全力。
李成綺垂下頭,凌亂的髮絲落到了謝明月的眼睛上。
謝明月一動不動,任由李成綺的髮絲擦過他的臉。
李成綺卻不滿了,伸手將自己的頭髮撩到一邊,與謝明月鋪散在床上的髮絲隨意地糾纏在一起。
“不要做,不該做的事情。”李成綺說這話時聲音很低,很輕,輕得像是一個久病之人發出的,謝明月悚然一震,猛地轉過頭,那神情,像極了久別重逢,“孤不是李言隱。”
孤不是李言隱。
謝明月,你不要做崔愬。
孤已經殺了崔愬,孤不想,再殺你。
這樣的話李成綺在心中對謝明月說過無數次,他有時甚至想和謝明月開誠佈公地談一談了,可君臣離心不信至此,他闔上眼前的最後一刻,謝玄度這三個字不過含在口中。
李成綺握住劍柄,往謝明月喉嚨處狠狠撞去。
謝明月只是一眼不眨地看著他的臉,目光沉靜,卻痴迷。
再虔誠的信徒拜神時都不會有這樣的眼神。
好像除此之外,世間再無一件能讓他凝神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