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來得及向外看,次第站在臺階邊的太監聲音已經傳來。
眾臣俱驚,隨著人群跪下。
楚懷懋下意識看向謝明月。
謝明月這是什麼意思?
謝明月面上波瀾不驚,眼中亦閃過錯愕。
陛下怎麼來了?
眾人深深叩首,觸目所及,唯有帝王元青衣袍的下襬。
大殿數十丈,少年脊背筆直,一步一步,走得極平穩。
有人悄悄向上看,新帝神情平靜地坐下,冕旒輕輕晃動,半遮著他漆黑的眼睛。
明明只是個少年人,身上的氣勢卻迫人非常,向上看的人忙垂首,恭謹叩拜。
“眾卿平身。”皇帝啟唇,聲音是少年人的清越。
一如十九歲登基那年。
李成綺上輩子闔上眼前從未想過自己有再回太極殿上朝的那一日,看下方眾臣叩拜,心中有些感慨。
他目光落在謝明月身上。
謝侯並未抬頭,因而李成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故覺得有幾分遺憾。
“起——”
眾臣起來,藉著動作往上看。
即便謝明月與他朝夕相處了半年,看向著朝服的李成綺都有一瞬間的怔忪,彷彿當真時光流轉。
倘若那樣也沒什麼不好,當年謝明月畢竟年歲尚小,閱歷不深,心思手段都與而今浸淫朝局十幾年的老狐狸不可同日而語。
如果成綺十九歲,而他正在此時,朝廷上的事情一定比當年處理得好上太多。
大殿之上竟一時沉默無言,眾臣面面相覷,還有不少人將目光投到謝明月身上。
新法受有些官員反對,對謝明月攻訐之聲不少,今日皇帝來,莫非是得謝明月授意?
有人在心中冷笑,將少帝請來,難道就能證明他謝明月斷無私念,一心為國嗎?
一個十八歲的小孩能知道什麼?不過是個被人教好了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的傀儡罷了!
謝明月確實好本事,能哄得小皇帝舍了竭力擁立他的叔叔,卻轉而相信一外姓人。
幸而李旒不在,不然宣親王的處境可能無比尷尬。
李成綺目光在謝明月的面上落了一瞬,唇角似有笑意,但馬上消失。
連他自己都驚了驚,他何時是這樣公私不分的人了?
此刻李成綺的想法若是被謝明月知道,謝侯恐怕會很是委屈,只不過笑了下。
況且連謝明月自己都沒看清小皇帝對自己笑了,怎麼就成了公私不分?
少年人斂容正色,帝王之威一覽無餘。
眾臣只在新帝登基時見過皇帝一次,且是遠遠看著,只記得是個身量纖細的少年人,不知是安靜,還是嚇壞了,順從地隨禮官指引完成了大典。
今日得見,殿中歷經兩代之臣無不驚愕,愕然於新帝與先帝之相似。
容色並不十分像,上朝時下頜微抬,眉目冷然殊無笑意的模樣,確實像極了。
容貌相似是因為血脈親緣,那麼神態習慣相似,又是為何?
李成綺開口,“新政從始至今,已有半月,諸卿可覺有何疏漏待補之處,今日孤在,不如一併說來。”他似乎笑了下,但轉瞬即逝,卻叫眾人更加緊張,心不由得提了起來。
大殿內一時靜寂,落針可聞。
李成綺不驕不躁,不急不緩地等待著有人開口。
縱然有人心中有千萬個不滿,去也說不出什麼來,新政利國,這點毋庸置疑,難道要和皇帝說,因為您的新政,耽誤臣等收受賄賂了嗎?
他們又不是找死。
半個月前舞弊案流放的人犯還沒戴著鐐銬走到邊疆呢!
“臣有奏。”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