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臣忙不迭地低頭,和旁人說話的也有,權當自己是瞎子。
夜風吹到身上,陣陣發寒。
便是中州,這種時候也涼了下來。
李成綺一入秋就大氅不離身,物極必反,現在仗著身體好,天氣暖和點時連披風都不願意披。
謝明月便日日同他出去的時候都拿著披風,稍起風便給他披上。
譬如現在。
李成綺仰臉方便謝明月將披風給他繫上。
涼涼的手指儘量避免碰到李成綺的面板,李成綺微微垂眼,就能看見謝明月素白的手指,他看了一會,待謝明月繫好,要拿開手時突然握住了謝明月的手。
“好涼。”皇帝道,摸了摸手背,發現手心和手背的溫度居然沒什麼變化。
他捏著謝明月的手指不放手,好像在把玩一件玉器似的。
謝明月隨李成綺走出去。
因為被李成綺拉著的緣故,不能走在皇帝后面。
李成綺喜歡拉著他並行。
從前倘若謝明月與他同行,他大約會覺得謝明月瘋了,而今卻不然,反而不滿謝明月在這種無足輕重的小事上謹慎。
輦車就在外面,李成綺卻不要上去,擺擺手屏退眾人。
“謝卿,陪孤走走。”
謝明月確認李成綺的披風穿好了才點頭道:“是。”接過了一盞琉璃宮燈拿著。
李成綺隨著謝明月慢悠悠往回長樂宮的方向走。
“陳椋說謝澈生擒了李晞,”李成綺語調漫不經心,“十幾年了,孤倒也有點想孤這個弟弟。”
初接到文書連李成綺自己都有點驚訝,原來趙上行對李旒所說竟是真的,李晞果然沒死。
非但沒死,還留在夷部,給他的好兄長又添一件麻煩事。
這些話無法大白於天下,只可對著李成綺說。
能讓李成綺脫口的想,自然不是單純的想念。
謝明月一笑,輕輕道:“能得陛下惦念,是康王之幸。”
李成綺挑了挑眉。
覺得謝明月這話很有當年他說崔愬跪在自己面前,謝明月卻回答陛下是天下之主,誰跪下陛下面前都是應所應當的意味。
倘若謝明月願意,他定然能做一很好的佞臣。
無論君主做了什麼喪心病狂之事,謝明月都能找出最無害的理由為其粉飾過失。
“不過路途遙遠,孤恐生出變故,再者說,他那樣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李成綺露出了一個淺淡微笑,這微笑其中半點血腥氣也無,卻看得人不寒而慄。
李晞做了什麼,李成綺差不多都忘記了。
少年時的惡意和針鋒相對,對於李昭來說並不是值得一提的大事,他登基時李晞跪在下面,抖得宛如秋風中的一片落葉,甚至不需帝王開口,哪怕是李成綺不經意地向下看一眼,都足夠李晞惶恐得恨不得立刻跪倒在李成綺面前請罪。
然而,讓李成綺不能容忍的是李言隱留下的那封所謂詔書。
讓他不能容忍的是李晞居然敢對皇位有野心。
當年依靠著同自己長相肖似的奴僕頂替逃跑,如今又想借趙上行和夷部奪權。
無論是十幾年前,還是十幾年後,李晞的所作所為,都恰到好處在李成綺最不能允許的那條線內。
“陛下思慮周全,”謝明月聲音溫柔,好像李成綺說的不是一個人的生死,而是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康王罪不容誅,本也沒有資格見天顏。”
李成綺都要被謝明月逗笑了。
“謝卿,孤覺得,”李成綺忍著笑,偏頭去和謝明月說話。
謝明月的目光從未離開過李成綺,他目光溫存地看著李成綺,眸光中情愫宛如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