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眠扯下臉上的面具, 隨意往上一拋, 不知他怎麼做到的, 那面具後的帶子竟然真的牢牢掛在了鐵鉤上, 他彷彿和成綺早就相熟似的,親親密密地拉住成綺的袖子,笑眯眯道:“你還要不要別的?”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任何人都不會相信,這人上一刻還是滿眼悲慟沉鬱,鬱色氤氳著,幾乎要落下淚來。
李成綺點點頭,看也不看,從架子上拿了一大堆下來,各種圖案五花八門,足有十幾個,往宿眠懷中一放,“多謝。”
一隻蚊子趁李成綺不注意,在李成綺脖子上快速地咬了一口。
李成綺沒拍到蚊子,垂著頭看自己領口,神情有些冷淡地皺眉。
宿眠:“……”
竟有點像李昭。
他馬上把這個年頭甩了出去。
以李昭的脾氣,就算讓他死,他都不會穿著女裝招搖過市。
宿眠乖乖給李成綺結了賬。
攤主先前以為兩人素昧平生,還因那狐狸面具起了爭執,不想竟是宿眠給他結賬,忍不住多看兩眼。
戴面具的小郎君掩蓋住了臉,眼睛清澈明麗,叫人忍不住去猜測面具下是一張怎樣的面容,至於他身邊那人…拆去佩飾的青年靜靜地站著,劍眉星目,高鼻薄唇,人像支削刻的蘭花。
李成綺買的太多,攤主還貼心地給了個尺寸正好的紙盒裝面具。
宿眠把盒子推給李成綺,讓他自己拿著。
他幽幽地嘆了口氣,哀怨道:“當年我與你家中那親長籤的賣身契是死契,”當年他被送進康王府就沒想過活著,若非李昭,他大約已經被磋磨至死了,他當年出於感激——更多是識時務,改換門庭,到了李昭那,“至死方休,不想,是你親長死在我前面了。”
李成綺聽了這話差點被氣笑。
他心說你有什麼想不到的,孤那個身體,你能比孤先死才是奇事。
“按照周律,主人死了,這死契自然不作數了,小公子,想必你比我更熟讀周律,你且說,我說的對嗎?”
宿眠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李成綺以手輕輕敲了敲面具的額角。
他這思考的姿態看得宿眠心一下提起。
要是這小皇帝真要他繼續幹下去他也沒辦法,大不了以後只做生意,諸事敷衍,力圖保命罷了,他敢答應先帝一大原因就是李昭大權在握,他不真作死,哪怕東窗事發了李昭也能悄無聲息地保住他。
小皇帝……宿眠忍不住腹誹,保得了自己嗎?
宿眠不行,那便要換個人。
眼下李成綺無人可用,幸而他並不急,人可以慢慢尋,事要耐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