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慣你這些破毛病。
“孤不懂事,所以才要先生好好教導。”他怕過之後就頂嘴,微微仰著頭,笑裡帶著點挑釁,貓揚爪子似的。
謝明月笑,不以為忤。
李成綺漫不經心:“謝相於國事夙興夜寐,還要分出時候來教導孤,實在勞煩謝相,多虧了有謝相這般的股肱之臣,我周朝才能國運昌隆,”他頓了頓,“依孤看,謝相兩朝元老,功勞甚大,謝相之功,可比先帝之功。”
謝明月聞言唇角仍有笑意,眼中卻沒有了。
李成綺頓感無可奈何。
他都貶低自己來盛讚謝明月之功了,謝明月到底在不高興什麼,而且這不高興還不是惺惺作態,卻是當真不高興了。
你對我死後聲譽的維護要是能放在我死前就好了。
李成綺甚至想拍拍謝明月的肩膀對他說謝卿不必如此。
“臣不過腐草熒光,不可比先帝皓月之輝,”謝明月語調淡淡,“陛下不知先帝功績,日後上朝亦不便,今日臣不在長樂宮中講課,來人,去書房中取世祖本紀。”
李成綺驚愕。
宮人低頭不敢看小皇帝臉色,領命出去。
謝明月和顏悅色,“抄寫世祖本紀,既能知曉先帝生平,不至於被問及先祖時無話可說,又能練字,還可靜心凝神,修煉心性,可謂一舉三得。”
讓他去抄自己的生平?
李成綺表情活像生吞一盤苦瓜,謝明月說的冠冕堂皇,況且就算他不找理由,直接讓李成綺抄寫,李成綺也不能找出什麼理由拒絕,除非他手現在斷了。
李成綺磨磨蹭蹭,“孤冷。”
“陛下在床上抄就好,”謝明月善解人意,“正好床上還有先帝用過的桌子。”
李成綺很想問一句先帝是喜歡在床上吃飯嗎,不過他覺得自己要是問出口,謝明月可能要他抄兩遍,於是很有骨氣地閉上嘴。
他很恨,恨謝明月,恨撰寫世祖本紀的文官,恨上輩子自己為什麼非要在床上批奏摺。
李成綺趴在桌面上。
他坐沒坐相,謝明月沒有出言提醒,用捲起的書在他腰背上輕輕一點。
李成綺猝不及防,猛地彈起。
“君子危坐。”謝明月說。
謝明月一直站著,腰背挺拔,立如青竹,李成綺反駁不出嚴以律人寬以待人的話,便忿忿坐直。
他上輩子儀態極佳,哪怕病重時,只要還能坐起,他都不會鬆懈半點。
好看,但累。
李成綺不和謝明月對視,專注地盯著桌子看。
桌子當年選的木料不是最好,李成綺要的急,且不拘料子,有什麼就命匠人用的什麼,這張桌子在他床上擺了十幾年,桌面早就舊了,有些刮蹭痕跡。
謝明月取來筆墨。
李成綺還不抬頭,視線裡除了桌子,就只有桌子上在擺硯臺的手。
謝明月的手,是拿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