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該滿足。
有李昭能毫無芥蒂地與他相處一日,對他而言,其實已算得上是上天見憐。
李昭差點嗆到,咳嗽兩聲,果不其然看見謝明月擔憂地看他。
李昭擺手,“孤無事。”
他沉默一息,道:“謝卿,等孤身體好些了,你同孤去宮外看燈吧。”
謝明月一愣。
李昭挑眉,“謝卿可有異議?”
他其實就是想看看宮外的花燈到底是什麼樣子,值得他心心念唸的連夢裡都求著謝明月想去看。
壓抑了數月的陰霾彷彿因為皇帝漫不經心的一句話一掃而空,謝明月垂首,回答:“是,臣沒有異議,能同陛下出行,乃是臣之幸。”
李昭看向謝明月。
他頓了頓,“謝卿很高興?”
不然,為何唇角微微上揚?
謝明月抬頭,朝皇帝一笑,回答:“臣確實很高興。”
番外二 回溯 上
李成綺覺得冷。
這種滲入骨髓的冷他已經太久沒有體會過了, 冷且疼,渾身乏力,連抬手都需要竭力。
彷彿在夢魘中, 胸口被壓著似的窒息。
李成綺悶哼一聲,“玄度?”他開口。
冷淡,沙啞,沉鬱。
李成綺一愣,掀開沉重的眼皮, 撐著從床上坐起。
肢體宛如灌了鉛一般地沉重,卻非常熟悉。
他愕然低頭。
昏暗燈光下, 他的面板毫無血色, 蒼白得宛如此刻外面飄散的大雪,手指細長,骨節太分明瞭, 幾乎到了嶙峋的地步, 彷彿極易折, 又極堅硬。
這是,我?
李成綺想。
先前種種,彷彿一場大夢。
而夢中的他, 剛剛醒來。
李成綺晃了晃腦袋, 心緒慢慢平穩。
既然琯朗和謝明月能喚醒一個本該死了的人,那麼這個人能回到過去,也彷彿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吧?
李成綺表情變化莫測。
“陛下?”有人隔著紗帳詢問道。
是季氏的聲音。
李成綺啞聲道:“無事。”
即便被褥中塞了錫奴, 仍舊冷的要命。
李成綺已然習慣了謝明月在身側,而今身邊空出了那麼大的地方, 怎麼看都覺得透風。
季氏站在紗帳外, 安靜地等待李成綺的吩咐。
“現在是什麼時候?”
“回陛下, 亥時了。”
李成綺點了下頭,“宣,”他語氣柔和了不少,“宣謝卿來。”
季氏愣了下,旋即道:“是。”
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便令宮人撩起簾子,點上燈。
看到一半的奏摺還放在床上的小案上沒有收拾,旁邊放著一隻剩下黑乎乎殘藥底的玉碗,想來是他喝過藥不久就睡下了,李成綺順手將奏摺了過來,低頭批閱。
小雪天,長樂宮各處都有暖爐地龍溫暖如春,李成綺卻仍覺得身上冷。
他捻了捻拿筆的手指,冷得他幾乎無法寫字。
他在手指上哈了口氣,可手冷又無力,寫了幾個字都顫顫的,便乾脆留下,等著謝明月來再批。
想著自己免不得好笑,若只是個夢,他在夢中都不得安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