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麼個荒涼危險的地方。
明明亓翎告訴他,皇帝被謝明月囚禁,陳椋無力進攻,只能防守,只等待大軍壓境,西境府軍頃刻退散。
所以他才會來押送糧草,畢竟,久久呆在帳裡,一行一動都要有人看守,實在太痛苦了。
他名為押送,實際上不過在香車中與美人飲酒取樂,還能欣賞一番荒原的別樣肅殺風光。
怎麼會這樣!
十幾年前如此,十幾年後竟還是如此!
這人心中咆哮著。
他就是方才第一個離開的人。
一個將領押送糧草不利,釀成大禍,居然還敢向後方跑,難道他不怕亓翎殺了他嗎?
不僅如此,竟還有人保護他。
他到底,是什麼身份?
謝澈拉弓。
這次,並沒有指向後背,而是,指向了馬。
箭,又一次響了。
那人眼睛驟然睜大,身體僵硬著動彈不得。
要死了嗎?
這是他空空的腦海中此刻唯一的想法。
羽箭刺穿皮肉。
馬匹吃痛長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那人猝不及防,竟被甩了出去。
他被摔的頭暈目眩,渾身散架一般地疼痛,從小養尊處優的他哪裡受過這樣的折磨,疼得眼淚一下就淌了出來,求生的本能卻告訴他不能停下,他撐著起身,連滾帶爬地往前跑。
馬蹄聲近在咫尺。
一把劍,架在了他喉嚨上,橫攔住他的去路。
劍鋒上猶有凍在上面的血跡。
“別動。”有人開口。
聲音有點沙啞,卻能聽出年紀很輕。
這人僵硬地,緩慢地轉過來,“我,我不動。”他哆哆嗦嗦地說,一半冷,一半怕。
謝澈看了眼北邊,已經能遠遠地看見民居。
他皺眉,不知這人到底是在麻痺自己,還是當真手無縛雞之力。
第二個猜測謝澈自己都覺得很是荒謬。
他翻身下馬,將這人拿繩子束縛住雙手,拽到馬上。
那人愕然於謝澈不打算殺他,卻愈發不安恐懼。
他顫聲開口,道:“這位,這位官長,您要帶我去哪?”
謝澈一愣。
這人居然會說官話,他還以為抓了個夷部貴胄,不想竟是中原人嗎?
“官長?”他腦子飛快轉著,“我,我就是之前被他們掠過去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說著說著他又要哭。
謝澈反問,“被抓過去的還幫著他們押送糧草?”
還有人貼身保護?
“我沒有辦法,”那人聲音是被煙火燻出的沙啞,“我兄長妹妹都被他們殺了,我真的沒有辦法。”
謝澈冷嗤一聲,除非這人被掠過去後讓亓翎看上了,不然他想象不出這人被如此優待的緣故。
一路再無話。
謝澈弄了個狼狽不堪的大活人回來,站在城樓上的守衛都驚了驚,有人在上面笑話他,“謝澈,出去一趟就弄這麼個玩意回來?我還以為你看見亓翎了呢。”
笑雖笑,卻有人趕緊開門迎他進來,低聲道:“快去大帥那,大帥都要以為你死了。”
謝澈看了眼身後瑟瑟發抖的人,微微點頭,而後忽地一頓。
草灰泥土還有血跡下,有張藏不住的清俊面孔,二十幾歲,眉眼實在清秀漂亮,透著書生氣的羸弱。
謝澈越看越覺得眼熟。
扯著繩子將人帶過去。
前廳時不時傳來陳椋說話的聲音,謝澈便沒有急著進去,讓侍人遞來了塊乾淨帕子,讓他把臉擦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