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巷子,髒舊的路面,垃圾遍地,泛著難聞的氣味,讓人本能就恐懼,宋情書是聽說他在這裡捱打的,以至於後來每次路過,都會下意識瞥一眼,害怕周祁硯又被拖去那裡捱打。
可沒想到真的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江勇最後還是發現了他們住的地方,他偷周祁硯他媽的錢,還打他媽,所以周祁硯把他堵在這裡,按在地上打,尚且稚嫩的少年,和高大的父親,形成一種尖銳又刺目的對抗。
那時候周祁硯還不大能打得過父親,全靠一身孤勇,大概是抱著同歸於盡的恨的。
只是沒想到宋情書會突然出現。
宋情書害怕極了,父母工作忙,為了方便聯絡,她那時候已經有手機,於是打電話報警,沒想到驚動了男人。
江勇啐了一口,他剛從拘留所出來,那地方不是人待的,他對宋情書產生憤恨,過來就要奪她的手機。
兩個人離得還遠,宋情書太緊張了,只低著頭按手機,根本沒發現對方的動作。
周祁硯在劇烈的疼痛中掙扎著起身,飛撲過去抱住父親的腿,然後繼續捱打,宋情書終於抬頭,正好看到他捱打,那拳頭那麼重,有那麼一瞬間宋情書都覺得周祁硯昏死過去了,她太害怕了,但還是強自鎮定地說:「我……我報警了,警察一會兒、一會兒就到了。」
她想說的是,你別打他了。
男人停下手上的動作,罵罵咧咧又要過來。
周祁硯繼續攔。
那天下著暴雨,周祁硯嘶吼著讓她走,她的腳步卻像是釘在了地上,幾次試圖跑走,可無論如何都挪不動步子,總覺得她走了,周祁硯會死在這兒。
江勇看起來狀似瘋癲。
但她還是聽話地往後退。
江勇一腳把周祁硯踹到牆根,他徹底站不起來了。
宋情書突然大步跑起來,一邊跑一邊大喊著救命。
暴雨天,寂靜的巷子,瘋癲的男人,和尖叫驚恐的少女。
但她那麼小,還下著雨,根本跑不過一個成年男人,眼看著要被追上了,警車的聲音隱約傳過來。
江勇到底還是害怕了,轉身就跑。
走前還是踹了宋情書一腳。
宋情書撞在牆上,滾了滿地的泥水,頭磕在石頭上流了好多血。
警察沒抓到江勇,周祁硯和宋情書被送到了醫院。
爸爸媽媽趕過來的時候,周祁硯還在昏迷,他孤零零躺在病床上,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她媽媽來過,不會說話,跟護士焦急地比劃著名什麼,護士根本看不懂,宋情書也不懂,所以不知道為什麼,他媽媽又走了。
一週後宋情書知道,周祁硯出事那天,他的外婆因病救治無效死亡,他媽媽去找江勇,拖著他一同墜了江,屍體隔了一週才打撈上來。
葬禮是宋家幫忙操持的,那天下著暴雨,家裡沒讓宋情書去,她扒著窗戶,看到周祁硯一身黑色,袖子上纏著白布條,抱著母親的遺像出了小區的樓道口。
他的身影吞沒在大雨中,一道驚雷劈下來,映照宋情書稚嫩蒼白的臉。
「哥哥……」
宋情書驚醒,一時分不清自己是八歲還是二十多歲。
她大口喘了幾口氣,只覺得心悸難忍,抬手撐了一下自己額頭,發覺渾身像是被水浸透似的,一身冷汗。
又做這個夢。
但她終於清醒了點,起身從床上爬了起來。
拉開臥室的門,暖光透進來,她有些畏光地眯了下眼,適應了一下才能睜開一點眼睛。
她聽到樓下廚房裡輕微的響聲,那種骨頭泛冷的感覺才逐漸消失。
她輕吐一口氣,下了樓想去找小段撒嬌,卻在客廳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