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芋不敢說話。陳芸現在的語氣很溫柔,但又和平常的溫柔不一樣,阮芋能察覺出來,她真正想說的,絕不是這些誇讚。
陳芸終於切入主題:“他是梁思然的孩子。”
“繼子。”阮芋忍不住解釋道,“不是親生的。”
陳芸:“我知道。繼子也是名義上的孩子。我們兩家發生這樣的事情,相當於結了仇,你覺得還有必要回去和他告別嗎?”
阮芋微微側開臉,眼眶泛紅。她已經有所察覺,只是不願意去面對,去深想。
她和蕭樾已經完了。
陳芸偏偏還要把因果緣由明明白白講給她聽。梁思然恨阮家人,蕭樾的父親就算再理智又能怎樣?妻子失去孩子發了瘋,他若還是個男人,就應該陪伴在妻子身邊,照顧好她一生。那麼這個“殺子之仇”將永遠橫在蕭家和阮家中間,如果蕭樾的父親沒那麼理智,就像網上那些不明所以的鍵盤俠一樣,聽信科室裡那些惡人的話,把失去孩子的一部分責任歸咎到阮濟明頭上,那麼這個“殺子之仇”的引號可以直接去掉,蕭家別提接納阮芋,不找人把她打死都算不錯。
陳芸接下來的話才是最真心,也是最狠心的:“其實蕭家人怎麼想都不重要,重點是我們阮家人怎麼想。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不說恨與不恨的幼稚話,我們家受到的傷害他們沒法彌補,我只希望我們一家人,離他們一家人遠遠的,越遠越好,最好再也不要見面,再也不要有任何關聯。”
陳芸身為婦女,沒法真正去恨梁思然這個人。精神病是生理上的毛病,她無法控制自己,不代表她本意就是壞的,就想去傷害別人。更重要的是,所有女性都無法真正怨恨梁思然這樣的人,生育是女性的原罪,梁思然迷失在這場罪惡中,被上帝剝奪了她所珍視的一切。假若她是男人,絕對不會感受到這其中任何一絲痛苦。這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不公平,也是全體女性生而為人最大的悲哀。
所以,比起梁思然,陳芸更厭惡她的丈夫,不作為的蕭家人也全是幫兇。
“可蕭樾又有什麼錯呢?”阮芋哽咽著爭辯道,“這些事情,從頭到尾,和他什麼關係也沒有啊……媽你應該也聽說過樑思然是怎麼罵他的,他也是受害者,他真的被欺負得很慘很慘。”
陳芸:“我聽說了。那些迷信的傳聞真的很聳人聽聞。”
阮芋看到她的表情,咬牙問:“媽,你不會相信那些傳言吧?”
陳芸的神情意味深長:“媽媽不是迷信的人,但是不得不說,這個孩子的命真的很苦。”
停頓片刻,“任何一個將女兒捧在掌心的父母,都不會希望女兒和這樣的男孩子交往。”
阮芋的心陣陣發涼,想反駁,卻不知道能說什麼。
媽媽的話明面上有一層意思,潛臺詞又是在不斷地提醒她,對她而言,到底誰才是最重要的,是父母,還是一個父母絕對接納不了的男生。
陳芸抓著女兒的手,輕輕嘆氣:“他家裡那個情況,為了他好,你也不應該再和他有交集。”
阮芋聲音艱澀:“我知道。”
“我們明天就搬家。如果你想,在微信上和他說一聲也行。”
陳芸淡淡道,“不過我感覺,他也不會再來找你了。他成績很好,應該是個很聰明很清醒的男孩,自己身邊已經一團糟,沒必要再來沾我們家的腥,把自己弄得更糟。”
阮芋不置一詞。
她做不到一聲不吭就離開。最後還是在飛機起飛之前,給蕭樾發了條訊息。
她說她走了,提前去安城聯考機構讀書。
蕭樾回答說好的,一路平安。
六個字,平平淡淡,彷彿不帶有任何情緒。
之後果真如陳芸所說,蕭樾再也沒來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