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樾臨出門時,吳逸傑好像終於回神,朝他背影喊了聲:
“樾哥你慢慢洗,我晚點把膝蓋裹起來再去,不用給我留位置。”
本來也沒想給你留。
蕭樾覺得吳逸傑這句話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他懶得回覆,長腿一邁,門在身後自動摔上。
餘暉散盡的天幕呈現奇異的煙紫色,晚風清涼吹拂,校園廣播進入尾聲。
蕭樾他們宿舍門口正好裝了個廣播喇叭,乾淨清晰的女聲唸完欄目結語,切進一首柔和的英文歌。
寧城一中廣播站是全校最熱門的社團組織之一,除週一外,週二到週五每天早晚播音兩次,早上的節目固定是chadaily朗讀,傍晚的節目就花哨多了,有新聞時事播報、流行音樂鑑賞、校園風雲人物訪談等等。
蕭樾三兩步轉進澡堂,廣播音樂讓他聯想到最近每天在宿舍練播音準備面試廣播站的舍友鄭慶陽。他那嗓子活像破了的鑼,嗷嗷叫喚起來讓人腦殼震盪,就這先天條件,還信誓旦旦說他這輩子和話筒有緣,人生夢想一是當主持人,二是當歌手……總而言之就是人不壞但賊幾把有病。
如果廣播站的學長姐眼瘸收了這貨,蕭樾覺得自己大機率會冒著被處分的風險把宿舍門口的喇叭捅下來入土為安。
澡堂還有兩個空位,蕭樾挑了靠裡的,拉上簾子開始沖澡。
這裡的花灑表面上可以控制溫度,但是宿舍熱水器不穩定,經常抽搐,比如現在,溫涼的水突然變得滾燙,澆在蕭樾背上,讓他不由得想起吳逸傑那又熱又胖的身體趴到他背上時的觸感。
緊接著又想起醫務室那姑娘盯著他後背狂笑。
離開醫務室的路上,吳逸傑像條蟲似的近距離黏在他身後,好像在遮掩什麼。
還有剛才吳逸傑那心虛浮泛的目光,莫名其妙叫他洗慢點。
思及此,蕭樾猛摁了把洗髮水,差點能把塑膠瓶子摁扁。
十五六歲的少年火氣旺,宿舍電費又不要錢,夏天空調能開多低就開多低,室內外溫差大得落地窗上都結了一層霧。
隔著一層白茫茫,吳逸傑在陽臺上忙得大汗淋漓,忽然聽到玻璃那邊傳來含糊又冷冽的一聲喚:
“吳勞動呢?”
吳勞動是吳逸傑外號,雖然他看起來一點也不愛勞動,但他名字諧音“五一節”,從小學開始,同學朋友都這麼叫他。
吳逸傑像只懵懂的羔羊,渾然不覺危險逼近,愣頭應了聲:
“哎,正勞動呢。”
話音方歇,身側落地窗豁然大敞,仿若被森冷的寒氣破開,吳逸傑站在噴薄而出的寒流中狠狠哆嗦了下,臃腫的身軀下意識擋在洗水槽前,將蕭樾的視線掩了個嚴嚴實實。
蕭樾:“我掛在椅子上的校服呢?”
“什麼校服?”吳逸傑邊打顫邊裝蒜,“你校服丟了?我沒看見啊,洗完衣服幫你找找。”
他還穿著那件黑色t恤,領口處的肌膚洇了一圈烏黑。
再觀胸口的圖案,蕭樾大概能猜出自己校服背上印了什麼玩意兒了。
他氣極反笑,眉一橫,黢黑的眼睛不帶溫度地彎出弧,語氣像插科打諢,聽著卻叫人心底發毛:
“你當我瞎?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樂於助人,連我衣服一塊洗?”
吳逸傑見瞞不過,訕笑道:“哥你大發善心揹我去醫務室,我想著投桃報李,反正也要洗衣服,多洗一件費不了多少事兒……”
“那我還要謝謝你了?來,給我看看洗成什麼樣了。”
“別,哥,你剛洗完澡,當心泡沫水濺到身上。”
“哪有那麼金貴。”
“你在我心裡何止金貴,簡直冰清玉潔、出塵不染、高不可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