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聽著她痛苦的哭聲,抱著她發顫的身體,就像在岸邊看著她被湖水一寸一寸吞沒,卻無能為力。
他明明就站在湖邊,卻始終走不入那湖水中。
而他所在的地方,也迅速被另一汪湖水吞沒。
她有她的痛苦,而他痛苦著她的痛苦。
十七忽然抬手,將遮住眼睛的黑布扯了下來。
他的視力其實已經恢復了。醫生要他纏著黑布,逐日減少,只是為了讓他的眼睛逐漸適應光亮而已。
驟然見光,可能會傷害他的眼睛。
然而他已經顧不得了。
他低頭睜眼。
柔和的月光映入他眼中,炫麗如爆炸的驕陽。
而她就在那團光的中心,令他目眩神馳。
他曾無數次在心底描畫過她的樣子。
在她走過長長的浮橋來到他身邊的時候,在她用嫩滑柔軟的手扶住他的時候,在她撫摸著他的喉結教他念出“灼灼”二字的時候……
他無數次地、瘋狂地想象著她的模樣,她該有著怎樣惑人的面容,又該有著怎樣曼妙的身體。
他想象不出,只能猜測著。
她大約是高貴而冷淡的,一如她的聲音,她的命令。但是當她笑起來的時候,她就會變得柔和甜美,一如她每次吻住他口唇的時候。
現在他看到了。
她伏在他胸口,白色的裡衣如飄零的百合花四散在榻上,清冷的月光在她衣衫上浮動,好似水光;而她的發,那微涼烏黑的長髮,就像是水中的藻荇,隨著她身體的顫抖而拂來擺去。恍惚間,他彷彿看到水波晃動的波紋。
十七緊緊圈住她,很深很深地低下頭去,偏過頭,將半張臉壓在她發頂。
像是要將這個哭泣的女子嵌入自己身體中去。
臉貼上發頂的瞬間,懷中的女子顫抖了一下,而後她收了哭聲,掙開他的手臂,上身後撤想要看清抱著她的人。
十七終於看清了燕灼華的面容。
原來她的臉這樣小,還不及他的手掌攤開來大;而她的面色那樣白,像是凋盡了一切的顏色。
盈盈一雙大眼睛,裡面蓄著碎銀般的水光,正是那些斑駁淚痕的來處。
十七心裡一聲巨響。
原來她生得這樣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