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軍政大事,都需謝琅一人裁奪。用完早膳,謝琅去城外軍營處理需要緊急定奪的軍務,衛瑾瑜則到前衙去見夏柏陽。
夏柏陽與甘寧一直在大堂裡等著,聽聞衛瑾瑜過來,立刻齊齊自椅子裡站起來迎接。
“二位大人不必多禮。”
衛瑾瑜掀簾進來,很客氣說了句,直接在上首空著的椅子裡坐了下去。
視線徑直落到夏柏陽身上:“夏大人一早求見本官,不知所為何事?”
今日是個晴好天氣,日光穿窗而入,照出年輕欽差冷玉一般的面孔。
夏柏陽直接行至堂中,展袍跪落,道:“下官是想向大人請罪,並想請欽差大人救青州百姓於水火。”
甘寧也跟著沉默跪在了後面。
衛瑾瑜看著二人,笑道:“夏知州這話本官倒聽不懂了。據本官所知,狄人進犯青州期間,夏知州身先士卒,冒死守城,頗為英勇,這罪又從何來?”
夏柏陽垂頭,懇切道:“下官自然有罪。西京之事,下官知情卻沒有及時奏稟,此罪一,因下官一人之過,引得朝廷降罪,使青州府十數萬百姓陷入無糧可吃的境地,此罪二。下官自知罪責深重,甘領一切責罰,下官只想懇請大人能將青州情況如此呈稟鳳閣與二位閣老知曉,請朝廷及時給青州撥下糧食。”
“此外——”
夏柏陽從袖中取出一份奏本,雙手呈上,道:“青州自古苦寒之地
,積貧積困已久,連年戰禍,可謂民不聊生,如今敵虜雖退,百姓仍面臨食不果腹之境,下官根據多年為官經驗,寫成諫言策十條,還望大人能一道轉呈鳳閣。”
衛瑾瑜並未接,而是道:“奏本本官可以轉呈,不過——二位當著覺得,這樣的諫言,有用麼?”
他話鋒突轉犀利。
夏柏陽一愣。
衛瑾瑜道:“若本官沒有記錯,自天盛十二年起,夏大人每年都會呈遞這樣一份諫言到鳳閣,可惜從未得到過迴音。明知是徒勞無功的事,夏大人為何仍要執著於此事?”
夏柏陽心頭駭然掀起一道驚浪。
那一封封杳無迴音的諫言書,除了他本人和寥寥幾個心腹,再沒有其他人知曉,這位年紀輕輕的欽差,上任不足月餘的鳳閣行走,是如何知曉的?
衛瑾瑜已接著道:“夏大人想讓本官代為轉呈,不過是因為覺得本官兼著鳳閣行走一職,能直接將這封諫言書送到聖上和閣老們案頭。然青州之困,當真是這一封諫言能解決的麼?”
此話無異於當頭一棒。
夏柏陽幾乎下意識在心裡答道,自然不是。
青州之困,不僅困在外敵,更困在守將壓在知州頭上,武官處處都壓文官一頭,而軍政大權,素來掌握在世家之手,朝廷派來的兵將,都是為刷軍功,搜刮民脂民膏而來,根本不管普通士兵與普通百姓死活,困在整整十年,只有一個戴罪出征的世子,肯身先士卒,奮勇殺敵,徹底將狄人驅逐出青州之境。
這樣一封諫言遞上去有用麼?
夜深人靜時,夏柏陽也不止一次在心裡叩問自己。
可令夏柏陽更加驚疑不定的是,身為朝廷派來的欽差以及上京第一世家衛氏出身的嫡孫,衛瑾瑜為何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衛瑾瑜眸光緊接著落到沉默跪著的甘寧身上,問:“作為這封諫言真正的執筆者,甘縣令沒有什麼話想對本官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