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莊大郎也是這麼認為的。
那時候莊大郎才五歲多,莊先生病倒,一家三口連屋子都租不起,只能在破廟裡暫時安頓下來。
莊母便每天出去接洗衣服的活兒,賺來的錢既要維持一家三口的吃食,還要給莊先生買藥。
一家人熬過那段最艱難的日子後,莊先生瘦得衣服都快要掛不住了,然後去給人做賬房。
日子漸漸好過起來,安穩了兩年,莊先生又想著東山再起,便辭去了賬房的工作。
他當時已那樣,想要繼續考學或考官都很難,只能給為官的做幕僚,將來或許可由人推薦入仕,便是不入仕,能夠洗刷身上的冤屈也行。
平白受冤,要說莊先生心中不怨是不可能的。
可他不沾官兒還好,一沾上官的事,他的運氣似乎就很差,輾轉做了兩個官員的幕僚,到最後一個時,他甚至一手將人從縣令扶到了司馬的位置上,結果半途理念不和,他又被驅逐了。
莊家的日子又難過起來。
在莊大郎的記憶裡,從他記事起到十四歲那年,他的生活一直不安穩,就算是他父親給人做幕僚,似乎很受看重的那段時間,私底下他也一直被人排擠。
尤其是他父親的過往不知被誰宣揚出來之後。
學裡,父親效忠的那位童大人的長子一直以睥睨的姿態看著他,根本不揹人,直接當著他的面和同窗們說,“他父親因品行不端被府學逐出,聽說在京城時還抄襲了同窗的詩句,若不是有人推舉,我父親是萬不會用這樣的人的,但也不過是打打雜,給他們一碗飯吃罷了。”
莊大郎並沒有把這些事告訴父母,但沒過半個月,莊先生還是知道了。
他請辭後帶著妻兒再次離開,也是那一次之後,莊先生不再想著給人做幕僚,而是帶著妻兒回鄉,開始接一些做先生的活兒。
莊大郎回顧自己的整個童年和少年時期,他覺得除了幼年時期那不太明顯的時間外,只有他父親給人做賬房的那兩年他過得最安穩,也不失快樂。
所以回鄉以後,他拒絕了父親考學的建議,堅持去給人做賬房。
他覺得,如果沒有根基,那就不要去碰官場。
小富即安,日子過成這樣就很可以了。
第1356章 對比
莊先生捧著茶杯思索,他偏頭看向窗外,因為今日陽光不錯,雖然冷,但此時正是陽光最好的時候。
因此窗戶大開著透風,讓陽光透進來,那陽光不歪不斜正好照在莊先生身前的桌子上。
他捧著茶杯的手正好在光柱中,就好似握著陽光一般。
茶香縹緲中,莊先生聲音也透著兩分縹緲,他道:“你也知道,我如今帶著白善和白誠,他們二人,現在一個在國子學,一個在太學,而以他們的家世,出仕是必然的。”
他道:“你不必擔心紀安入官場後無人照應,以我們幾家的情分,他們必會照看紀安。”
莊先生抬起眼眸看向思索的莊大郎,輕聲道:“大郎,為父並不痴迷於做官,也不是有什麼大抱負想要孩子去完成,我與你一樣,想要他們將來日子過好些。”
“你現在張家日子的確過得安穩,但畢竟是依附於人,這並不是長久之計。”
見他皺眉,莊先生便點到即止,轉而道:“我還是那個意思,你不願讓紀安隨我去京城,那不如送他去縣學,再讀幾年書,去考算科,到時候你們父子二人果真不願進縣衙,再去張家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