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了一聲,緩步向前。
物是人非、此一時彼一時帶來的落差,晉陽到今日還沒能接受。
她不能接受小了自己整整十歲的裴行昭成了父皇的繼後,更不能接受的,是父皇一力促成了這局面。
他甚至不曾在事前知會她一聲,提點她哪怕一句。
裴行昭正式離開官場那一日的情形,是晉陽如何都不能忘記的:
傷病在身起不得身的先帝,若無其事地現諸朝臣面前,只是為著冊立繼後之事。
金碧輝煌的殿堂之上,先帝視線在百官之間逡巡,語聲鏗鏘有力:“諸位皆知,裴郡主為錦繡江山立下不世之功,在江浙期間,功績斐然。
“此等奇才,倘若留在官場,定然名留青史。
“只是,用人才是大事,中宮有主亦是大事,朕只能勉強郡主屈就。【看小說加qq群630809116】
“今日,是郡主以官員身份最後一次現身朝堂。
“念及官場缺失,朕憾之;念及六宮有主,朕悅之。”
郡主以官員身份最後一次現身朝堂——這話說的可真妙。
先帝給了裴行昭無上的恩寵榮耀,這本無可厚非,可他有沒有為她晉陽考慮過分毫?他有沒有想過,她已經把他的繼後得罪得不輕?
她去質問過。
可他怎麼說的?
“你與行昭,皆是識大體顧大局,政見不同,遇大事的主張謀略不同,可以相互制衡,大多可以各退一步,最終受益的是軍民。
“這就夠了,這就是朕大張旗鼓迎娶行昭的因由。
“你能理解,便罷了,不能理解,只管與行昭鬥法。她鬥不過你,便是朕高看了她,認了;她若是鬥得過你,便是天命所向、人心所向,更是朕之所向,你最好及時向她低頭,與她同心協力。”
這絕對是人話,每一字每一句,晉陽都聽得懂,可這是一個父親該對女兒說的話?
沒錯,她沒送先帝的梓宮到皇陵,而且是故意的。她沒在他靈前數落抱怨就不錯了,才不管別人怎麼說怎麼看。
晉陽閉了閉眼,止步轉身回望。
花雨繽紛的樹林邊,一襲玄衣的女子靜立,遺世獨立之姿,神色淡然悠遠。
裴行昭望著宮中的景緻,心裡想的卻是北地的天高地闊,江浙的山柔水美。
那些地方,她曾立志長久停留。
最終卻來了宮裡,不出意外的話,再也不能離開。倘若能夠實現抱負,也值得,反之,這深宮便是禁錮她的藩籬。
裴行昭再凝望花樹林片刻,轉身走到晉陽身邊,一面走,一面和聲道:“晚間為你接風洗塵,熱鬧熱鬧,你也見見皇室的熟人。”
“行啊。”晉陽道,“原本打算回來跟你下幾盤兒棋,今日是不能夠了,沒那個心氣兒。”
下棋需得心靜,晉陽被昨夜的事一攪和,怎麼也要緩幾天。裴行昭笑道:“我隨你,隨時恭候。”
“裴郡主都不肯輸給我,裴太后恐怕會讓我輸得很難看,何時比試,手下留情。”
“你可以不比。”
“……換個人,怎麼也要謙辭一番,你也忒狂了些。”
“狂得起。”裴行昭笑。
“我總算知道,太皇太后過的是什麼日子了。”晉陽又氣又笑。
裴行昭道:“她本可以與我相安無事,偏生被人慣出了唯我獨尊的毛病,又過於看低我,要不是辦喪事太費錢,氣死也就罷了。”
晉陽斜睇著她,無語了一陣,岔開話題,“你這一陣,日子也不安生吧?孃家那本兒爛帳,理出頭緒沒有?”
“隨他們去,橫豎他們就是犯了誅九族的罪,也連累不到我頭上。”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