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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說了,今日不要和我用君臣身份相對。”裴行昭微笑道,“起來說話。”
“謝太后娘娘。”裴顯早已周身僵硬,起身時頗費了些力氣。
“只說你在家中的做為,留著真的多餘。可你做官的能力還可以,營造方面確有真才實學,譬如督建的兩道堤壩甚是堅固,造福了兩地百姓。”
萬幸,她是裴行昭,善於公私兼顧地考慮問題,他也就不是徹頭徹尾的沒法兒要。裴顯稍稍透了口氣,“太后娘娘謬讚了。”頓了頓,主動說回先前的話題,“刀俎之下的滋味,臣消受不起,求太后娘娘把臣和裴家當手裡的一把刀、一個物件兒用著。”
“我只擔心不堪用。”
“臣會竭盡全力整頓門風。”
“有這心思很好,姑且當真話聽著。”裴行昭轉頭吩咐阿嫵,“聽說裴大人喜喝明前龍井,把新得的送他一些。代我送客。”
裴顯告退,出門時險些被門檻絆倒。
接下來的半日,他腦筋一刻不停地轉著,一時斟酌日後如何行事,一時陷入透骨的惶惑。
黃昏,裴府。
裴二夫人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笑吟吟地看一雙兒女的來信。
她出自金陵商賈之家,孃家最缺的是地位,最不缺的是銀錢。四年前,她把一雙兒女送到了孃家,託付兄嫂給女兒請位女先生,把兒子送到有名士執教的書院。
兩個孩子適應得很好,常有信來。
有丫鬟進門來,行禮後道:“老夫人和大夫人不再鬧騰了,卻不是認頭了,而是吐血致使體虛無力所至。佛堂那邊的管事媽媽來請您示下,真的不請大夫麼?”
“老夫人和大夫人誠心向佛,她們若有不適,不是撞了妖邪,就是菩薩要她們渡劫,喝聖水即可化解。”二夫人收起信件,神色悠然,“太后娘娘說了,要秉承她們的向佛之心。誰要是有多餘的手腳又被我發現,立刻打死。”
“奴婢明白了。”丫鬟匆匆出門去。
二夫人端起青瓷茶盞,啜了一口茶,心裡想著,行昭是真狠啊。
毀掉你珍愛的瑰寶、畢生的希望,讓你受制於最看不起的人——還有什麼比這更解恨的懲戒方式?
行浩麼,不會死,行昭一定會留著他,放在溺愛驕縱他的祖母、母親跟前,形同日復一日地往她們心頭捅刀子。
這才是真正的報復。
這才是老夫人、大夫人真正的報應。
二夫人心裡暢快至極。
這也不能怪她。
最早,老夫人嫌棄裴顯是庶子,連帶著嫌棄她這個媳婦,處處看低她,總拿她的出身說事,屢屢刁難。
她是出身商賈不假,可老夫人和大夫人當初看中的,不就是她過於豐厚的嫁妝、她孃家能帶來的財路麼?
還沒吃飽就罵廚子,嘴臉也忒難看了些。
十二年前,行昭被趕出家門的事,二夫人被激出了勇氣:她不得不擔心,自己和孩子有朝一日也會下場悽慘。
於是,二夫人利用孃家和自己錢多的優勢,爭取到族裡幾位老人家的支援,由他們出面說項,幫她拿到主持中饋的權利。
本來麼,大夫人孀居,膝下僅剩的行浩離成婚還遠,三夫人常年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二房管理內外事宜是情理之中。
老夫人與大夫人氣得半死,二夫人則真正站穩了腳跟,足以庇護自己的兒女。
聽得門外的僕婦給二老爺請安,二夫人眉梢一揚。裴顯可有年月沒回過內宅了,午間出了那麼大的事,他也只是在外書房傳下人過去詢問。
裴顯進門來,神色凝重地落座,遣了跟進來服侍茶點的下人。
二夫人繼續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