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揚州城的米價在半個月內,從穆明珠定下的一百二十文一斗,因焦家出手,暴漲到三百文一斗,又小有上升,到達三百三十文一斗,隨後小有下降,回到二百八十文一斗,等到大批運糧商船開到,糧價一路下跌,一斗二百五十文、一斗二百文……乃至於一百五十文、一百文……
當初朝
廷下詔徵呼叫糧之時,附近藏起糧食來惜售的商人們紛紛開了糧倉。
各地糧商聞風而動,使出渾身解數,不要命似得往揚州城內運糧。
揚州城內的糧價跌回到一斗一百文後,又再度向下跌去,到了一斗八十文——回到了穆明珠插手之前的價格,並且一路下降,一斗七十文、六十文、五十文……
糧價最終基本穩定在一斗三十文,呈現緩慢下降的態勢,雖然仍舊比別處一斗二十文要貴一半,但一來運費人工所在,二來商人要有利可圖。
而揚州城內糧荒的問題,不破自解。
崔塵所擔心的,“餓殍滿地”的場景也並沒有出現。
穆明珠打了一場漂亮的糧食價格商戰,絲毫沒有動用朝廷威權,正是“大災不抑價”這一理念的最佳實操。
不管揚州城中人士私下如何議論這位神奇的小公主殿下,穆明珠本人卻無暇盤點上一場戰役的勝利。
因為一場舊戰役的結束,正是下一場新戰役的開始。
金玉園正廳中,穆明珠正指著這幾日新作的揚州地形圖同齊雲說話,道:“你看焦府的位置,正在這鳳凰山與玉女山延伸出來的懷抱裡……會不會是在這裡?”她點了點焦府的所在。
齊雲見她上前,便退開一步,讓出地圖前的位置來,低聲道:“臣手下人從城中數名老人口中問得,都說這焦府是在從前一座仙山上所修。據那些六七十歲的老人家說,他們小時候還能去那座仙山裡玩耍。只是後來焦家看中了這地方,就在上面修了府邸。他們說那仙山是在地下的……”
“地下……”穆明珠沉思著,“地下的仙山……”
那會是什麼山?
如果這是一場戰役,當然要知己知彼,焦府內部富麗堂皇,外面看起來也與巷道相通,但它內院的四角卻都是按照從前塢堡的制式來的,真到了戰時,如靜玉等人從前所住的梨花院可以捨棄,但內院卻是易守難攻,若地下再有聯通外面的道路,狡兔三窟,更是捉不住他。
穆明珠正在思量,卻聽傳報說是崔先生來了,她微微一愣,才會意是被她拿了官印的
崔塵前來。
她抬眸看了齊雲一眼。
齊雲會意,道:“臣退下。”
“不。”穆明珠笑道:“他來不過片刻的事兒。你別走,本殿還有話沒同你說完。”說著,一指側室的門,道:“你且進去稍坐,待崔塵走了,咱們再接著說話。”
“是。”
一時崔塵入內,穆明珠端坐不動,只笑道:“崔先生冒雨前來,本殿足感盛情。”
經此糧價一役,崔塵焦急不安旁觀下來,又是慚愧又是服氣,上前躬身行禮,面露慚色,道:“下官不知殿下才學,還妄加阻攔,真是貽笑大方……”
穆明珠從櫻紅手中取了茶盞,看了他一眼,見他服了軟,猜度著他的來意,口中溫和笑道:“崔先生切莫妄自菲薄。大災不抑價,這是通理,本殿也不過照本宣科。崔先生定然也知曉這道理,只是苦於手中無錢,沒有引子,也就做不來事情。若朝廷能撥下款項來,崔先生自然都做得,豈用本殿班門弄斧?”輕輕兩句,解了崔塵的困窘,彷彿她能做到這一切不過因為有錢罷了。
崔塵低頭聽著,手推著膝蓋,面上慚色愈重,長嘆一聲。
穆明珠撥弄著杯蓋,笑問道:“崔先生既然冒雨前來,是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