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鸞鳥像共有兩座。」
裴寂見她抬頭,也順著寧寧的視線向上看去:「南北各一隻, 嵌在眼底的寶石被施了術法,能在一定角度內持續轉動,記錄所見景象。」
就像四個不斷晃來晃去的監控攝像頭。
然而就如同監控攝像頭總有死角一樣, 這四顆石頭也存在著顯而易見的漏洞。
「就算設有鸞鳥,兇手還是可以趁寶石移開的間隙動手吧?」
因為昨天夜裡的事,寧寧與裴寂單獨相處時,總會情不自禁地感到有些緊張。
她不知道那些醉酒後的話語和動作究竟是真是假,總不可能厚著臉皮直接問他:「你昨天晚上為什麼要說那麼曖昧的話?」
這也太尷尬了,她會沒臉再見裴寂的。
而且——
寧寧覷一眼他安靜如止水的側臉,無端想起昨晚裴寂躺在床上的那個微笑。
他說自己練習了很久,絕不是在假笑。
只不過是因為她曾經脫口而出的一句玩笑話,裴寂難道真的真的,就因此對著鏡子一遍遍練習微笑嗎?
這個念頭讓她有點懵。
裴寂當然不會清楚她腦袋裡千絲萬縷的思緒,聞言低低應道:「嗯。」
他說完一個字,似乎覺得這樣的回應有些敷衍,便沉聲繼續說:「據說鸞鳥像被安上之後,鸞城裡還失蹤過一個姑娘,刑司使把記錄的影像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寧寧一邊同他往府裡走,一邊好奇問道:「那姑娘在哪兒不見的?」
「煙花柳巷之地。」
裴寂的語氣仍然很淡,與昨天夜裡判若兩人:「鸞城中有條花樓林立的長街,名為『百花深』,失蹤的是個舞女,因無親無故,好幾日後才被花樓嬤嬤察覺不見了蹤影。」
這樣一想,難免有幾分辛酸之意。
都是出來討生活的可憐人,那姑娘無依無靠,連人間蒸發了也沒人知曉。
如今魔族銷聲匿跡,世道勉強稱得上是太平,若是在以前,這種事情可謂屢見不鮮。修為低弱的凡人皆為螻蟻,哪怕拼命反抗,也無法動搖修真大能分毫,只有被像螞蟻一樣捏死的份。
寧寧念及此處嘆了口氣,再抬頭時,已經抵達了前院正門。
被搶走所有令牌、中途離開幻境的弟子們自知已經沒了機會,絕大多數都沒來參加今天的宴席。放眼望去大宴的陣勢依舊,只是賓客少了大半。
寧寧左顧右盼,細細搜尋,終於眼前一亮,在角落裡發現了小白龍林潯的身影。
只是他似乎有點不太對勁。
一襲白袍彷彿被瘋狂蹂躪過,一道道褶皺跟發大水時河面上的漣漪似的,呼呼啦啦皺得不行。整個人一動不動呆呆坐在房簷的陰影裡,活像被殭屍吃掉了腦子,變成一具行屍走肉,演喪屍都不用化妝的那種。
後來等她細細看去,才發現不僅僅是白袍子如同慘遭蹂躪,連他本人也像個縮了水的海綿寶寶,一滴不剩,滄桑得不行。
寧寧與裴寂對視一眼,走上前輕輕叫了聲:「林師弟?」
在林潯抬頭的瞬間,她聞到一股清甜的酒味。不愧是九洲春歸,即便過了這麼久,餘香還是有如春風拂面。
見他仍是一副呆呆的模樣,寧寧有些擔心地繼續問:「你沒事吧?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呢?昨天夜裡發生了什麼?」
龍族少年死死盯著她,半晌之後,紅著眼眶深深吸了口氣,帶著哭腔委屈巴巴地喊:「小、小師姐——好嚇人、好嚇人,師尊他們都瘋了!」
林潯生了副人畜無害的白淨少年郎模樣,此時淚眼汪汪、聲音軟得像棉花,兩隻淺粉色的龍角隨著腦袋悠悠一晃,堪稱人間大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