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洲連聲讚嘆,嘴裡幾乎可以塞雞蛋,絲毫沒注意到鄭薇綺本人詭異的神色,用標準播音腔繼續往下念。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伏妖,是兒時在荒野中遇見了樹藤成精。
那藤妖身長數尺,咆哮著向我奔來,我像脫韁的野狗拼命逃跑,臨近絕望之時,突然見到一抹身形——
天哪!竟是我的表哥!]
——表哥!
簡直是意外之喜!
裘白霜聽得心潮澎湃,兩眼亮得堪比奧特曼射雷射,嘴角瘋狂上揚,繼續往下聽。
[表哥身為一個初出茅廬的符修,竟單槍匹馬匍匐在地不斷前行,像一條蠕動的大蟲,逐漸靠近藤妖!
原來他絞盡腦漿,為救我於水火之中,最終想出一條妙計:
藤妖的眼睛長在腦袋而非腳上,只要趴在地上接近,就絕不會被它看見了!]
那條毫無邏輯可言的「妙計」簡直神經病,忽略它不談,「絞盡腦漿」這種詞語實在過於恐怖。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此時此刻的裘白霜仍是在微笑。
——雖然嘴角的弧度是向下撇。
林潯帶了幾分驚恐地看他,在小白龍的世界觀裡,這位滿頭白髮的表哥已經成了條絞來絞去的蠕蟲。
[緊接著便是陣法流光四溢,藤妖慘叫連連,在刺眼的白光裡,我望見一道被擊飛的身影在空中翻滾跌落,正是表哥!]
[表哥死了!]
乍一聽到自己的死訊,裘白霜一口氣差點沒順過來,瞪圓了眼睛拼命猛掐人中。
窒息前一刻,突然聽見賀知洲的又一道驚呼。
[「不!表哥!」
我的心好痛!我怒吼著朝他奔去,居然看見他翻著白眼直挺挺躺在地上,眼皮像泥鰍一樣上下翻飛!
表哥還沒死!]
文章裡的表哥在死與活的狀態裡來回切換,現實中的裘白霜也在氣到猝死與劫後餘生狂喜不已的心情中不斷進行量子波動。
為了慶祝鄭薇綺留他一條小命,裘白霜長舒一口氣,嘴角重新浮現起微笑。
他決定不去細細思考,什麼叫做「泥鰍一樣上下翻飛的眼皮」。
[表哥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在噴血,眼珠子一鼓一鼓,都快被擠出來了。
他流著血淚握住我的手,嘶呵嘶呵地喘氣:「薇薇,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有生之年能見到你從學宮出師……否則我做鬼都不會安心,必然要去你們玄虛劍派飄搖遊蕩啊!」]
裘白霜已經真的開始猛翻白眼,嘶呵嘶呵瘋狂喘氣了。
賀知洲不愧是專業的,最後那句話被他念得陰森至及,頗有種幽怨不得志的氣質。
寧寧不由打了個哆嗦,倘若她是閱卷長老,恐怕會當場被嚇到後背發涼、把這份試卷就近火化。
——到頭來這段話才是整篇文章的重點吧!表哥到死都是文試得分的工具人啊!
[雨水打濕了我膚如凝脂的臉龐,我的眼淚晶瑩剔透,從燦若星河的雙眸裡無聲下落,途經美得令人心碎的顴骨和脆弱單薄的雙唇,在地上凝結成稍縱即逝的水花。
我握緊了粉拳,柔若嬌鶯的哭聲傳遍漫山遍野,哀婉迴旋不絕:「表哥,你安心去吧,我一定會透過學宮測試的!」
「透過學宮測試的!」
「測試的!」
……]
鄭薇綺這個恐怖的女人。
之前還把表哥形容成扭來扭去的大蠕蟲,然而描寫自己的時候,忽然就能靈活運用許多奇奇怪怪的形容詞,像在描寫言情小說女主角。
這回連賀知洲都念呆了,目露驚恐地望一眼她「美得令人心碎的顴骨」。
他猶猶豫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