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一句話也沒說,其實早就規劃好了一切,想用自己的身死殞命,來成全她。
……真是一根筋的笨蛋。
可世上沒有誰,能比裴寂待她更好了。
他們的大漠之行可謂損失慘重,一夥人好端端地去,回來時要麼重傷昏迷,要麼靈力乾涸殆盡。
好在有那幫沙匪相助,一番曲折之後,總算把所有人送回平川鎮療傷。
至於現在,距離那日已過了七天七夜,他們一行人回了玄虛劍派,除開受傷最重的裴寂,其餘人都已醒來。
「還不睜眼的話,」寧寧一眨不眨看著他的側臉,指腹擦過眼尾深紅的淚痣,「就變成最後一名了哦。」
當日天雷大作,哪怕晃眼一望都會覺得無比刺痛,裴寂硬生生迎上道道雷光,雙眼理所當然受了重傷。
為防止醒來後被強光刺激,療傷的長老特意在他眼前蒙了層白布。
因著那塊紗布,裴寂眉宇間的深黑色戾氣要小上許多,寧寧看不見他的雙眼,只能瞧見高挺的鼻樑,以及習慣性緊抿著的薄薄唇瓣。
那嘴唇蒼白得過分,微微向下壓,因久病的乾澀,裂出幾道白色淺痕。
她突然很想抱抱他,想問裴寂是不是很疼,無論答案如何,都要告訴他,有她陪在他身邊。
比之前所有時候都更想,他已經一個人太久太久了。
「我昨晚做夢,居然夢見你了。」
反正他睡著沒了意識,寧寧乾脆放飛自我胡言亂語,把心裡的話一股腦說出來。
「你之前不是說兔子鴨子嗎?我夢到很久以後,我們倆住在一個種滿花的院子裡——那裡只有我們兩個,是屬於我們的家。」
她說到這裡,總覺得不太好意思,被自己的話弄得紅了耳朵,一邊說,一邊又捏了捏裴寂臉上的薄肉:「我們養了好多好多寵物,有天我回到家,發現兔子鴨子多到聚成了浪,你被夾在中間衝來衝去,也像個白色的球。」
沒有人回應。
「噯。」
寧寧把腦袋放得更低,幾乎是貼在他耳邊出聲:「你說,這個夢會不會變成真的?我們的家——」
最後幾個字哽在喉嚨裡,沒說出來。
——原本一動不動平躺在床上的裴寂倏地轉了腦袋,白玉般的面龐正好對上她鼻尖。
如果沒有那條紗布,她必然會對上少年烏黑的眼瞳。
裴寂的嘴唇似是張了張,欲言又止。
寧寧的心臟一個猛頓,繼而瘋狂跳動,重如鼓擂。
他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
那些話一定都被聽見了。
她的手也仍然放在裴寂臉上,沒有移開。
「想和你有個家」,這樣的話……顯而易見地比「喜歡你」更叫人害羞,無異於最最直球的表白。
而她居然如此正大光明說了出來。
寧寧渾身發熱,只想哐哐撞大牆。
「然後呢?」
裴寂毫無徵兆地開口,忍著疼向上伸了手,指腹按壓在她的骨節。
他聲音啞得厲害,停頓好一陣子,才以生澀卻無比珍惜的語氣輕輕念:「我們的家。」
難以言明,當他聽見那段話時的感受。
「家」是他從來不敢奢求的東西。
兒時的辱罵毆打不算家,後來遇見親生父親,那樣畸形扭曲的關係,更配不上這個字。
裴寂早就做好了孤身一人的打算,未曾想像過會在某一天,因為一個簡簡單單的漢字而眼眶發紅。
那時他靜靜躺在床上,被女孩柔和的力道撫摸得有些癢,寧寧的話彷彿帶了溫度,順著耳朵淌進他心裡,帶來前所未有的安心。
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