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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下,徐廣志果然一來就佔據上風,旁聽者亦連連點頭表示認同。關素衣盯著那人趾高氣昂的臉,譏諷道,“儒家治國便似小兒炊戲,看著像模像樣,卻終究難成氣候。”
秦凌雲愕然看她,彷彿被她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行為嚇住了。要知道,這位貴主兒可是帝師的孫女。帝師是誰?儒家學派的巨擘泰斗,他老人家手把手教出來的高徒卻說儒家治國猶如小兒炊戲,倘若叫旁人聽見,樂子可就大了。
二樓人很多,但正是因為人聲鼎沸,喧囂嘈雜,關素衣才敢暢所欲言。大家都在議論,叫好,拊掌,誰有空去聽旁人說些什麼?況且秦凌雲這堂堂鎮西侯坐在此處,又有許多侍衛手握刀柄全勤戒備,誰有那個膽子湊近?
憋屈了一輩子,關素衣索性敞開胸懷,想幹什麼幹什麼,想說什麼說什麼,否則豈不浪費重活一世的機會,豈不愧對神佛垂憐?她颯然一笑,繼續道,“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這是儒家學者奉為圭臬的處世準則。由此可見,他們並不反感做官,甚至於在積極謀求職位。然,孔聖周遊列國數十年,一生致力於傳道授業解惑,意圖將自己的思想運用到治國中去。但他一生只當過一次官,即魯定公九年至十三年,短短五年便免冠而去,這是為何?”
“為何?”
外族大漢眼巴巴地看過來,惹得關素衣輕笑,“因為他的學說不合時宜,可修身齊家,卻難治國平天下。弟子請學稼,子曰焉用稼,於是久而久之,儒生多以讀書為榮,勞作為恥;遇見臨陣脫逃計程車兵,聽說對方要回家盡孝,侍奉父母,他非但不追究刑責,反倒大加讚賞,倘若宣揚出去,只會令逃跑計程車兵越來越多,終致邊關無人抵禦外悔。不勞作,焉有飯吃?不禦敵,焉有命活?這樣的官員哪個皇帝敢用,也不怕年過去將邦國治成一片赤地,而滿街都是之乎者也的儒生,臨到對敵、勞作,呼啦啦一下全跑光,美其名曰回家盡孝,這叫上頭怎麼說?”
聖元帝深以為然地點頭。
關素衣繼續道,“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儒家學者的劣根性,早已暗藏在這句哲言中。天下通達,聖主賢明,於是儒生就都跑出來當官;世道黑暗、昏君禍國,於是儒生就都躲起來保全自己。這便是他們的處世之道,美其名曰‘明哲保身、進退自如’。然,倘若人人都像他們那樣只顧保全自己,不顧天下蒼生,戰亂如何平息,邦國如何一統,政治如何昌明,生活如何安定?正因為有那千千萬萬挺身而出的義士,灑熱血拋頭顱的兵將,辛苦耕作的農夫,採桑種麻的村婦,甚至於屠戮滿城的梟雄,才有了諸侯覆滅,戰亂止息,魏國建立,才有了我們現在和平安定的生活。”
“好,說的好!”秦凌雲端起酒杯,暢快大笑,“就憑你這番話,咱們當浮一大白!儒家小兒嘴上說得好聽,實則懦弱無能,沒有擔當,偏又酷愛爭權奪利,一個二個全他孃的是偽君子。”
聖元帝聽入了迷,正慢慢咀嚼這些話,卻又聞關素衣冷道,“侯爺莫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儒家學派雖說盛產偽君子,但也有真正憂國憂民的仁人義士,譬如我祖父和父親。”沾了一點茶水潤喉,她話鋒陡然一轉,“論平等清明,儒家不如法家,論兼愛天下,儒家不如墨家,論保衛邦國,儒家不如兵家……但儒家卻有一點,是諸子百家難以企及的,亦是皇上最為推崇的,單憑這點,便足以令他做出‘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的決定。”
“哦,哪一點?”聖元帝呼吸微窒,人也湊近了些,目光灼灼地盯著眼前看不清容貌的女子。
“若說法家是帝王之術,那麼儒家便是御民之術,或者說愚民之術更為貼切。儒家把人分為三六九等,以宗族禮法、仁義道德加以約束,以中庸、寬和、博愛加以馴化,主張孝悌忠信,禮義廉恥、溫良恭謙。久而久之,子不敢犯